第十章

「海諾，記不記得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方傑帶著海諾來到--家麥當勞前面。

海諾當然知道方傑的意思，他們是在這裡認識的。

「方大哥!」海諾突然叫起這個稱呼。

「你還記得『方大哥』?」方傑滿足的一笑。

「我永遠不會忘記。」海諾注視著他。

方傑拉著海諾走進麥當勞，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阿傑，你專程帶我來台南，一定有事吧?」海諾敏銳的說。

「呃……以前麥當勞好像沒這麼多東西吃!很多事都已經變了。」方傑顧左右而言他。

「對呀，我也不再是那個綁著馬尾，穿著T恤、牛仔褲的女孩了。」海諾感慨地點點頭。

「海諾，也許你的外表變了，可是你的心並沒有變。不論我怎麼對你，城浩君依舊在你心中，我永遠取代不了他的地位。如果你還愛他，就回到他的身邊吧!我們取消婚約。」方傑傷感而又直接的說。

「阿傑?」海諾驚愕的瞅著他，心裡莫名的難過起來。

「也許你覺得你欠了我七年，可是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方傑低聲道。

海諾淚光閃爍地凝視著方傑。這個傻阿傑!難道前幾天她在城浩君面前走向他還表現得不夠明白?

「海諾，不要為了『感激』而留在我身邊，這樣對我而言更不公平!我需要一分全心全意的愛，我無法不介意你的心裡還有城浩君!」方傑要把所有的話全部訴說出來，「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只是個大哥，但是對我來說，我把你當情人看待。說這些，並不是希望你留下來；既然愛你，就不應該綁住你，應該讓你自由!也許幾年以後，你也就忘了我了。」

「阿傑……」海諾抬頭望著方傑，「對不起，我的個性讓你吃這麼多苦!可是你應該明白，人是會變的，我以前是很愛城浩君，但是現在不同了!」她拭拭眼角，「阿傑，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我不會再見他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海諾緊握住方傑的手。

「阿諾，你心裡仍會想著他的!」方傑搖搖頭。

「不，從現在起不會了!你說的對，我不應該只活在回憶里，我會把他和我的回憶全部埋葬掉。」

「你做不到的!」方傑苦笑著。聽見海諾這麼說，只是讓他的內心更痛苦。

「阿傑!」海諾嘆口氣，「我已經長大了!我努力忘掉過往，可是一想到孩子，我就會聯想到他。但這已經不是愛情了!而你給我的，才是最溫暖、最值得依賴的感情。沒有了你，我只會孤單寂寞，你說你不會讓我孤孤單單的!」她邊說邊哭。

方傑抹去海諾臉上的淚，她的每一滴淚都令他心疼。

「海諾，對自己誠實一點!我知道你還眷念城浩君，只要你眷念他一天，我就不會留下。我想舊金山的浪漫會撫平我的傷口。」方傑站了起來。

「你捨得嗎?」海諾埋怨地瞅著他。

「你知道我捨不得!」方傑老實地說，走了幾步。

「阿傑!」海諾追上他，「十月十日，我會在教堂等你，你不來我不會走的。」她說得很堅定。

方傑沒有回答，只帶著一顆受傷的心離開海諾。

雖然他不想讓她孤孤單單，可是他深信，城浩君不會讓她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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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諾坐在辦公室里，皺著眉頭嘆息。她考慮得很清楚，雖然她和方傑並沒有轟轟烈烈的過去，但是在她的生命中，方傑已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她用手托著下巴，想著方傑那天要離開的情景，他受傷的表情、陰鬱的眼神、憂鬱的情緒……七年來，她一直習慣著方傑的陪伴，卻未曾仔細關心過他。她明明就是非常在乎他的，為什麼不曾想過早點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呢?

她希望方傑會打電話給她，希望方傑來接她下班，希望看見方傑的身影……

三個星期沒見了，方傑到底在哪裡?

電話沒人接，公寓沒人住，他到哪裡去了?

「海小姐。」秘書走了進來。

海諾回過神來，「有什麼事嗎?」

「我早上給你的報告，不知道你看了沒有?」

「報告?哦!對不起，我忘了，我現在看。」海諾開始找報告。

「海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海諾故作輕鬆。

「可是你的臉色很差耶!你不是下個月十日結婚嗎?只剩兩個星期了，可別生病了才好!不然方先生會心疼的。」

提到方傑，海諾覺得好心痛。

「咦，方先生今天中午怎麼沒來陪你吃飯?他最近很少來哦!」秘書疑惑的說。

「他最近比較忙。」海諾有些心虛。

「原來如此。先祝你們幸福羅!」說完，秘書就出去了。

海諾搖搖頭，方傑的離去使得她心裡好空虛，她開始擔心方傑不會出現在教堂。

為什麼當她發現她的心置於方傑的時候，他又拋下她而去?難道她註定要被心愛的男人拋棄?

也許吧!海諾嘲笑著自己。

這時，她桌上的電話響起。

「我是海諾。」海諾有氣無力的接起電話。

「我是城浩君。」

「有什麼事嗎?」海諾很驚訝。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好嗎?」

「我沒空，對不起。」她想掛上電話。

「海諾，別這樣，我真的很想見你!」

「我不想再見你了!」

海諾掛上電話，手扶著頭，心情好亂。

她想到方傑那張笑臉，那才是她最喜歡的。

她好想方傑，真的好想!

她不該漠視方傑的深情，更不該一再傷害他!海諾拎起手提袋，決定放自己半天假。她走出公司，滿腦子都是方傑的影子。七年來，他一直在她身邊，現在呢?

「海諾!」

「方傑?」海諾一回頭，看見的卻是城浩君。

「很抱歉，我自己跑來了。我好想你!」

「我們別再見面了。」海諾轉身要走。

「海諾。」城浩君捉住海諾的手。

「你到底想怎樣?」海諾用力甩開他的手。「我愛你，我們結婚，好嗎?」

海諾驚愕的注視著城浩君，這傢伙向她求婚?

「你瘋了!」海諾拋下城浩君的呼喊，逕自上了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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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在自己房裡，海諾放聲哭了起來。

那個無時無刻守在她身旁的方傑跑到哪裡去了?

電話為什麼不響呢?CALL機為什麼不響呢?

臭方傑，死方傑，王八蛋方傑!你最討厭了啦!

海諾歇斯底里的哭著，想起了幾年前的情人節。

那一年，方傑送了一大盆巧克力給她--

「阿諾，情人節快樂!」

「你送我這麼大的巧克力禮盒?」

「對呀!我還要帶你去吃情人節大餐。」

「很貴耶!」

「不管了!走吧，我要把你養成大肥豬!」

「哇，這麼壞心!」

「讓我當你『一天的情人』吧……」

海諾回到現實中來，更覺得孤獨寂寞，

阿傑，我不要你當「一天的情人」，我想你當我「一生的情人」!

只要你回來，什麼我都不在意了……

難道真的要失去了，才會期待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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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十月十日這個令海諾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日子到了。

「海諾，別緊張，放輕鬆!」宜家拍拍海諾的肩膀。

「對呀!沒見過新娘愁眉苦臉的。」靖吟也湊了一句!

「他可能不會來了。」海諾消沉的說。

「不會的啦!你們談了這麼多年的戀愛。」靖吟安慰著。

「你們不明白。」海諾嘆了一口氣。

「別想那麼多了!」宜家給海諾一個溫柔的笑。

「我漂不漂亮?」海諾問著。

「當然漂亮羅!今天你最美。」「只是方傑看不到了。」海諾傷感的摸摸臉，「我想出去等他。」

她站在神壇前，看著眾多親友，只是……新郎呢?

阿傑，你快來吧!

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求求你!你快來吧!

砰地一聳，教堂的門打開了。

海諾猛一回頭，看見她朝思暮想的人，立刻飛奔過去抱住他。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海諾落下了眼淚。

「傻丫頭!」方傑緊緊的攬住海諾，撫著她的臉。

他原本並不想來的，可是他受不了對海諾的思念!

方傑牽著海諾的手走到神父的面前，準備舉行結婚儀式。

「方傑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海諾小姐為妻?」

「我願意。」

「海諾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方傑先生?」

「我願意。」

「請新人交換戒指……」

「等一下!」城浩君在這時衝進了教堂。

城浩君的出現使在場的每一個人驚愕，尤其是方傑。

方傑鬆開了海諾的手，他知道自己註定會輸。

「海諾，你還記得在你高二的時候，有個痴心的城浩君愛著一個叫井長佳的女孩嗎?而你一直都喜歡那個城浩君的，不是嗎?」城浩君衝過去拉住海諾的手。

「那個城浩君已經出車禍死了!」

「他沒有死，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海諾，你心裡一直有我的!」城浩君捉住海諾的手更用力了。

「你胡說!不管你是誰，我心裡已經沒有城浩君了!阿傑，你要相信我!」海諾甩開城浩君的手，歇斯底里地喊叫。

「海諾，你別欺騙方傑的感情了，你愛的一直是我，不是方傑!」

「不是!不是!」海諾瞥見方傑眼底那抹好深好深的傷痕，她的心更加絞痛了。

方傑看看他們，他知道海諾還是在乎著城浩君，他在她的眼底看見一份溫柔。

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他呢?

方傑脫下了海諾剛為他戴上的結婚戒指，他覺得人好累，心好疼!

「神父，對不起，我不想娶海諾為妻!」他將戒指還給海諾，轉身離去。

「阿傑，你別走!你別聽他的，我愛的是你啊!」海諾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城浩君硬拉著海諾，不讓她走。

「你放手!」海諾回頭狠狠摑了城浩君一巴掌。

「海諾，你明明愛著我，為什麼不承認?」城浩君硬要吻她。

海諾憎恨地瞪著城浩君，再甩他兩巴掌。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你，也不願愛你，我愛的是方傑!」

海諾含著淚追出去，卻見他開著車走。

她摔倒在教堂門口，覺得自己的心碎成片片。

他為什麼不相信她?

教堂的鐘聲突然響起，一聲一聲，像敲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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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浩君落寞地走出教堂，他不明白上天為何要如此對待他，當他真心誠意想永遠只愛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人就會離他遠走。

海諾是真的不愛他了嗎?怎麼會呢?她以前就很喜歡他的，不是嗎?

秀袖庭靜靜地站在門口，她知道城浩君心裡難過，而她的心也莫名地跟著難過起來。

「我看過你的日記了，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季袖庭淡淡地說。

「你知道又如何?海諾已經不愛我了。」或許他和海諾的緣分還是不夠深吧!

「你不能怪她，因為每個女人都希望擁有一份安定的情感，而你無法給她。」

「我知道，我也不怪她。唉，有緣無分羅!」城浩君的心情釋懷多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複製人耶!」季袖庭敲敲城浩君的腦袋，吐吐舌頭。

「為什麼不信?」城浩君也輕敲她的頭一下。

「因為……你太真實了。」她笑了，笑容好迷人。

「是嗎?那麼你介意和一個有點真實又不太真實的人共進午餐嗎?」

「你請我啊，浩君哥哥!」她故意拉長了尾音。

「是啊，小妹妹，哥哥請你吃飯，順便把你捉去賣。」城浩君捏捏她的鼻子。

「我打賭你不敢。」

「是嗎?試試看。」

「好啊!去吃飯羅!」季袖庭拉著城浩君大步往前走，像個孩子。

也許月下老人早巳把他們兩個人偷偷繫上了紅線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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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諾：

你過得好不好?

兩個月了，也許你不曾想念我，不過我一直是個不重要的人，扮演著不重要的角色，我已經習慣受傷。

相信城浩君應該待你不錯、你不必對我感到抱歉，因為我己厭倦聽你說抱歉!

我知道我現在說我仍然愛你都是多餘，連我自己都是個多餘的人。

不過有句話，我真的好想跟你說：但願我們不只是朋友!

對了，記得要多笑，我喜歡你毫不偽裝的笑容。

方傑

方傑的信再次傷害了海諾，她知道這一次，方傑是不會再想見到她了。老天爺，請你告訴我，我應該到哪裡去找他?

海諾握著方傑的信，頸上戴著方傑九年前送的那條K金項鏈，手上戴著方傑十月十日為她戴上的結婚戒指，除了方傑之外，她不需要別人來陪，他曾對她說過，不會讓她孤孤單單；可是，當她想紿他一份全心全意的愛時，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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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金山

海諾披著大衣，任風吹亂她的頭髮。她佇立在金門大橋上，看著湛藍的海，碧藍的天空，想起方傑曾說他喜歡這裡。

她撥撥頭髮，一步一步地從橋的這一端步向另一端。

一個人其實也不錯，不必成為別人的負擔。

海諾走著，一邊在心裡默數：一百七十步，一百七十一步……

「海諾?好久不見!」

是方傑的聲音!

海諾猛然抬起頭，深深注視著方傑，他變得更成熟了，不過也瘦了。

「你一個人?」他輕聲問。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來舊金山玩?」

「玩?」海諾聳聳肩，「也許吧!」其實她的內心激蕩不已，她只是故作鎮定。

「一起走走?」方傑提議。

「嗯。」海諾點點頭。

她好懷念和方傑並肩散步的感覺，現在終於可以重溫舊夢。

「阿傑，你想我嗎?」

「嗯。你呢?」

「不想你的話，我不會來這裡。」

「我受寵若驚。」方傑故作輕鬆的說。

「阿傑，我想有個家!」海諾盯著方傑。

方傑不懂。

海諾舉起手，給他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那是他為她戴上的戒指!

「阿傑，我愛的人是你!」

方傑倏然攬住海諾，抱得好緊好緊。他終於等到這句話了!

「阿傑，這輩子我只要做『方太太』，別的我都不要!」海諾偎在他懷中，堅定且毫無疑慮地許下今生的盟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