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住院費

進了6號病房，雲揚直直地奔向一個正安靜躺在那裡的中年的女人。德強看到這女人的臉色蒼白，很清瘦，可看起來皮膚細膩，眼睛是閉著的，但從俯下的睫毛看，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女子。人生啊，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是長久的，無論生命，無論快樂或是傷悲，總是有個限度，過了這個限度也就會迂迴轉變了。

「媽，媽，你沒事吧？」德強正想著，那邊雲揚的聲音已經是焦慮萬分了。

「小揚，我……」曼婷睜開眼，見是兒子，淚就落了。

「媽，我不是說了，有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做嗎？你怎麼不聽啊，現在摔了，腿一定更疼了。」

「我只是想幫你做點事，就是下樓去倒垃圾，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摔了下來。我真是不中用，也不知道活著幹嗎，就是為了拖累我的小揚啊。」曼婷邊說邊用手打著自己的腿，淚更迅速地滑落。

「媽！你這是幹嗎？就是現在你什麼也不做，只要我回家，看到你在，能和我說話，我就幸福的不得了。要是這一切都沒有了，我可怎麼走下去啊！」雲揚的淚也紛紛而下。

「雲揚，不要這樣了，你媽媽沒事的。」德強的心酸酸的。

「對了，媽，這就是我現在打工的海鮮館的老闆，聽說你有事，就是老闆送我來的。」雲揚擦去了眼淚，向媽媽介紹著。

「哦，太謝謝了，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曼婷把目光投向了德強。

「這也沒什麼的，雲揚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我們店裡的人都喜歡他呢。」

「這孩子就是投錯了胎，要是生養在一個優越家庭里，一定會有很大出息的，我真是對不起他啊。」曼婷慈愛地看著雲揚，說不上的酸楚。

「這男孩子從小受點磨難沒什麼的，這是他鍛煉的機會，你不用過多的責備自己。」說到這，德強不知怎麼了，記憶恍惚一下就回到20年前了，那風雨里，那陽光下，自己正為了生計而奔波。

「你們誰是王曼婷的家人？」醫生走了進來。

「我是她兒子。」雲揚回答。

「兒子？你爸爸呢？叫你爸爸來。」

「我……我沒有爸爸。」雲揚的語音很輕，頭也低下了。

「大夫，他沒有爸爸，你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吧，我沒事，什麼也能承受。」看到了兒子的窘迫，曼婷說話了。

「既然你爸爸沒來，那你就跟著我來吧。」醫生頭前走了。

「媽，我去看看，沒事的，你不要擔心。」雲揚握了一下曼婷的手。

「恩，你去吧，要是他要咱們住院，不要答應啊，這毛病就是富貴病，回家休養就好了。」曼婷囑咐著。

雲揚沒回答就出了門，德強也跟了出來。

「你知道嗎？你媽媽的病是風濕性的關節炎。常見受累部位是膝關節、髖關節、頸椎及腰椎、遠端指間關節近端指間關節、第一腕掌關節、第一跖趾關節。」醫生看了雲揚一眼，接著說「本病最常見癥狀，早期疼痛較輕，多在活動時發生，休息后緩解，後期則休息時也痛，且常有夜間痛發生。過度勞累可使疼痛突然加重。」

「這些我都知道，以前做過檢查，所以媽媽一直在家裡休養。可今天……」雲揚的眼睛有點模糊，但他倔強得忍住了。

「要是知道，就要找個人照顧她，她這樣的腿病是不能受外傷的，那樣會加重病情的。」醫生很嚴肅。

「我上班了，不在家。」

看看他也很難過，醫生沒再追問，「只是這次一定要住院治療了，光靠休養是不行了，她需要用藥物控制病情的發展，然後再做適應的手術。」

「醫生，要是住院得化多少錢？」不知怎麼，雲揚忽然覺得天地之間有了很大的荒蕪，世界空蕩蕩的，他知道即使醫生保證了，能把媽媽治好，他也是沒錢拿來的。

「你先交5000遠的押金吧，以後需要的話護士就通知你了。」

「我……我沒錢。」雲揚的聲音里都是絕望，那一張張的鈔票在他的眼前飛舞。

「那你也要想辦法啊，要不你媽媽的腿會更有問題的。」

雲揚神色哀傷，久久地站在那裡不動。

「去湊點錢吧，為了你媽媽。」醫生體諒了他的難處，可醫院就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

「雲揚，你去陪你媽吧，住院費我來交。」一直在聽著醫生與雲揚對話的德強拽了雲揚一把說。

「可是，老闆，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呢？」

「這有什麼，以後你有了再回給我，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昨天你不也為了紫嫣挨了打嗎。」

「可紫嫣是紫嫣，老闆是老闆啊。」

「紫嫣是……」德強很想說紫嫣就是自己的女兒，但他又怕女兒知道不願意，也深怕傷了雲揚的自尊心。這樣環境出來的男孩子都有極度敏感的心，自尊也很強，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自我的一種保護意識吧，「好人都會有好報的，誰都一樣。」說完，德強就朝住院部走去。

身後的雲揚腦海里一直迴響著德強的話，「好人都會有好報的！」是啊，可那麼善良的媽媽，怎麼就該經歷這樣多的磨難呢？那不曾在記憶里出現過的爸爸又去了那裡？他是因為什麼才拋妻別子呢？

雲揚的腦子裡一時也靜不下來，想著，就又來到了病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