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今晚只怕又要挑燈夜戰了!

薇安走到廚房用咖啡壺煮咖啡;這是她來台後第無數次熬夜,其實也滿習慣了。

真後悔因一時心軟,沒把寫好的英文稿交給助教或學生翻成中文並且打字,這樣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系刊明天截稿,而目前她只完成三分之一。

豁出去了!就算通宵達旦也得完成工作,反正她已經有一對熊貓眼了。

她打開筆記型計算機,開機……

怎麼搞的?屏幕上怎麼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關掉再開一次,還是一樣。

她傻眼了!她會用計算機,可不會修計算機啊。這個節骨眼出這種狀況,難不成要逼她用手寫嗎?

薇安看了眼時鐘,九點四十分。她拿起原子筆開始一筆一劃地刻字,然後用五分鐘在英漢字典里找到一句成語,接著拿起立可白塗掉一個不通順的句子……十點半,她撕掉那張寫得歪七扭八的筆記紙。

打電話吧!

運氣好的話,祁南晚上若是沒應酬,也許可以過來幫她修計算機。誰叫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追女朋友哪有那麼輕鬆的,說了就算?

那天晚上她只答應讓他追,並沒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感情事太麻煩,當初傑瑞也是在她身邊磨了好久才讓她接受的,她不確定自己真的想再進入另外一段關係。

她打他的手機。

「喂,祁南。」震耳欲聾的流行歌曲,一定是在KTV。他有應酬,真是不巧!

「薇安,有事找我?」

「沒……沒事。」不能打擾他做生意,她還是乖乖用手寫好了。

「等我,我馬上過來!」

「喂!喂……」掛掉了。

薇安心中竊喜,原來她在他心中是有點份量的,他很「用力」的在追她。

她利用等待的時間進浴室修理漏水的馬桶,順便把收音機帶進浴室去聽新聞學中文。節省時間有妙方,絕不能一次只做一件事。

中廣正報導一則尋人啟事,那是一個自幼被阿根廷夫婦收養的女孩長大后回台尋根的故事,希望聽眾提供線索以協助骨肉團聚。

何必呢?難道養育之恩比不上狠心離棄她的陌生人?身上流著誰的血真有那麼重要嗎?

剛把馬桶水箱里的浮球拆下來,門鈴就響了。

「門沒關,進來吧!」她探頭喊了一聲。

祁南跨進門的時候想:薇安讓門開著實在太不小心了,萬一歹徒闖入怎麼辦?

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前幾次都只是送她到門口。他知道薇安雖然在美國長大,但對男女關係並不隨便。

室內有些凌亂,尤其是餐桌上,除了手提電腦,還擺滿了字典書籍,看來她不是太懶就是太忙。

「祁南,我都說沒事了你還跑來,怎可因私忘公?」從浴室出來的薇安忍不住責備。

「因私忘公?妳的中文大有進步哦!」他趁她不備將她攬近,並在她頰上偷了個吻。

「那當然!我是個用功的學生嘛。」薇安睨了他一眼,有些責備,也有些羞赧,祁南假裝沒看到。

她說她還沒準備好,問題是他沒那個耐性等。守株待兔從來不是他的行事哲學,他一向偏好當機立斷的獵鷹計畫。

「用功的學生躲在浴室讀書?」

「馬桶漏水,我正在修理。」

「妳會修馬桶?」這不是男人做的事嗎?真難以想象一個年輕女孩子蹲在馬桶邊敲敲打打的景象。

「我會修的東西可多著呢,馬桶、電燈、水龍頭……就是不會修計算機。我明天要交稿,偏偏你看,計算機變這樣!」

她試給他看,屏幕還是亂七八糟。

「我看看。」祁南在椅子上坐下來,專註的研究了起來。

薇安跑到廚房替他倒了杯咖啡,祁南接過來喝了一口,隨口問:「妳不喝?」

「我不能喝咖啡,會心悸。可是我要聞那味道才撐得下去,我今天打算熬夜。」

「熬夜?恐怕妳要失望嘍。妳的計算機中毒了,沒辦法馬上修好。」

「中毒?那我不就完了?!」薇安發出慘叫。辛苦了半天,還是無法完成工作,這下子系刊要開天窗了。

「別急,我幫妳修。」說完,便胸有成竹的開始動手處理。

「你會?」懷疑的語氣。

「學過,也幫別人修過。」他可是無所不能,等著獻上崇拜的眼光吧!

「祁南,你剛才在KTV唱歌嗎?」看著他的動作,她沒話找話。

「嗯,和高雄來的客人談生意。」

「談生意就談生意,為什麼還唱歌?」

「客人唱得高興,就會把生意給我們做。」

「這樣啊,唱歌還可以賺錢,真不錯!」

「就怕碰到五音不全又專搶麥克風的客戶,你不但不能叫他閉嘴,還得昧著良心拚命拍手誇讚他的唱功足可媲美某大歌星。說實在的,這種錢並不好賺。」

「原來如此,真可憐!」薇安總算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了。「祁南,你當初去上海是為了磨練,還是逃避?」

「都有。要舉重之前必須先鍛煉體魄。」祁南思索了一下說,心裡懷疑她有可能這麼輕易就看透他嗎?

「有道理。」

他試著專心,但枉然。她就站在他後面,身上的溫度毫不客氣的透進他的皮膚;後來她索性搬來椅子挨著他坐,身上的香味更是肆無忌憚的影響他的感官。

他轉頭,看見她的黑眼圈。

「去睡吧。」他心疼的說。

「不要,我要看你弄。」這女人真固執!

「妳在這兒我會不專心,速度會變慢。」這是實話,搞不好一整晚都修不好,壞了他祁南的名聲。

「這樣啊,那我去把馬桶弄一弄,都漏好幾天了。」

「既然已經好幾天了,也不差這一天。我看妳還是去睡吧,待會兒我修好計算機,再幫妳修馬桶。」

「不用了,我自己會修。」

「修東西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啊!」她提出嚴正抗議。

「是是是!女強人。」祁南又補了一句:「熊貓女強人。」

「好啦好啦!我先去睡,可是你修好要叫我喔!」她不放心的千叮嚀萬交代,她怕自己睡死了叫不醒。

「放心去睡吧,我對付貪睡豬很有一套的。」他有的不止一套,而是很多套。祁北賴床的時候,他會拿水潑她、把她推下床、放只蟑螂在她被子里……效果通常很不錯。

「那就拜託你嘍。」薇安走向房間時說,並回過頭附送一個嬌媚的笑容。「祁南,你真好!」

「不……不用客氣。」

真沒種,光一個笑就讓他差點心臟病發作。

心臟病發作?

哈!這個主意不錯,口對口人工呼吸耶!

祁南甩甩頭,凝神摒除雜念,著手進行他的非常任務。

十一點半,他到廚房倒咖啡,發現垃圾桶里的泡麵空碗;十二點半,他溜回去拿工具和防毒軟體,用他在柜上找到的鑰匙鎖門開門;一點,他替她接了一通很奇怪的電話,不說話光喘氣,感覺很猥瑣;兩點,計算機修好復工,他叫出Vivian檔案,試著把剩餘的稿翻譯完;五點,他上廁所時順便把馬桶修好:五點半,他出去買了包子豆漿放在電飯鍋里保溫,然後留了張字條,再把自己的手機放在薇安耳邊。

要不是和昨晚的客戶約好一起搭早班飛機下高雄,他還想替她把客廳整理整理。

這不只是獵鷹的手段之一,他發現自己內心有一股想要照顧她的慾望。好笑吧?照顧一個連馬桶都會修的女強人!

差五分鐘六點,他鎖好門離開。幸好沒被鄰居撞見,否則薇安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忍不住想象當薇安醒來后發現他所做的一切時,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薇安被一陣陌生的和弦樂聲吵醒,一瞬間搞不清自己究竟身處何地。

她張開眼睛,看到一抹微弱的陽光從窗帘縫隙透進來。她猛然清醒!這裡是台北,她正躺在房間里的床上,今天是星期三,早上有兩節課、系刊截稿、下午要去指導社團……

系刊?糟了!

祁南修好她的計算機了嗎?就算修好,也絕對來不及了,憑她每分鐘一個字的中文輸入速度。祁南不是答應要叫醒她的嗎?

和弦樂繼續響著,薇安到處找,總算在枕頭上發現一支手機。她沒有手機,那會是誰的?

她接起來,遲疑的喂了一聲。

「早啊,懶蟲。響了十分鐘才把妳吵醒,妳還真能睡。」是祁南精神充沛的聲音。

「祁南,怎麼會……」他怎麼會打這支手機給她?這又是誰的手機?剛睡醒的她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妳現在拿的是我的手機,我把它放在妳枕邊當鬧鐘用,效果不錯吧?」

當初發明手機的人絕對沒想過手機還可以當鬧鐘,創意十足。

「計算機修好了?」

「好啦。」祁南嘆了口氣,她只關心她的工作。

「那你怎麼沒有早點叫我起床?你明知道今天系刊……」

「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祁南氣定神閑,不理會她話中的責備,待會兒她就知道了。

「你在說什麼?」什麼船什麼直的,她聽不懂。

「再說吧,我要進去了。」

「等等!你在哪?」進去哪裡?

「松山機場。我陪客戶下高雄,就是昨晚一起唱歌的那個客戶。我明天下午才回台北,晚上再打電話給妳,如果有人打手機找我,就叫他打另一支手機。就這樣,拜了!」在機場的廣播聲中祁南收了線。

去高雄?他昨晚沒說呀,不知道他昨晚忙到幾點?

該上班了,她準備把手提電腦收到袋子里去。或許和系主任打個商量,用英文發表文章也是一種創舉,順便刺激學生的英文閱讀能力。不是說台灣大學生的英文程度有待加強嗎?說不定此例一開,形成風氣,那往後她就輕鬆了。

計算機上擱著一張字條,上頭是祁南簡短的龍飛鳳舞。

1、看電飯鍋。

2、開Vivian檔。

3、不客氣。

他在賣什麼膏藥?

薇安跑到廚房打開電飯鍋,發現裡頭的包子豆漿。她拿起溫熱的豆漿喝了一口,全身的細胞頓時蘇醒。體貼的祁南,半夜跑出去幫她準備早餐?

她掀開計算機蓋、開機、在桌面找到Vivian檔,打開……

什麼?!他不僅替她修好計算機,連稿子都幫她翻譯好了?怎麼可能!稿子內容都是一堆他不熟悉的心理學專有名詞。

在她進浴室準備漱洗的時候,發現了浮球被裝回原來的位置,馬桶竟然不漏了。

修計算機、翻譯稿子、打字、修馬桶、買早餐,恐怕他整晚都沒睡……他今天還得下南部,這樣會有精神跟人家談生意嗎?

祁南,我要怎麼謝你呢?

薇安突然有點想哭。

從高中開始,媽媽就不管她,她不只要自己打工賺學費,還要學會料理生活起居。下課後她替鄰居看小孩、做parttime,周末去端盤子、洗車,寒暑假幫忙社區除草或鏟雪。她必須自己洗衣服弄吃的,生病了自己想辦法。

媽媽是這樣長大的,也用同樣的方式教育她。

她早已習慣凡事靠自己,也頗以此自豪。

而今卻蹦出一個男人,打算廢了她好不容易才練就的一身「獨立」武功。

可是,他打算照顧她多久?

萬一哪天他累了、後悔了,她還能重拾武功、過回原來的日子嗎?

薇安心情複雜地吃完早餐,然後整個上午在不斷的矛盾和掙扎中度過。

下午她到台北的一所女子高中擔任「心理研究社」指導老師。這年頭,只要標榜「心理」二字的任何東西肯定大賣特賣,舉凡心理學叢書、心理測驗、探討心理現象的電影……所以「心理研究社」自然是大受歡迎嘍。

這可不是個替人算命、論斷前世今生的唬人社團。洪薇安老師指導學生利用實驗來研究人類的一些心理和行為現象。天馬行空的想象雖富創意,但不符合科學實事求是的精神。

今天她要指導學生「行為制約」,上周她已經介紹過制約原理。

這個實驗要進行一個月,每天必須觀察做記錄。有趣,但不輕鬆。

她訂購了許多荷蘭鼠和SkinnerBox(史金納箱,老鼠一按桿就會掉下食物)。

光是將這些老鼠和箱子分配給各組女生,就搞得人仰馬翻,尤其是抓老鼠的過程更是驚心動魄。女生看到毛茸茸的白色荷蘭鼠,直嚷著「好可愛喔」、「可以摸摸看嗎」、「真想帶回家玩」;可是真要她們用手去抓,她們又嚇得吱吱叫,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咬傳染鼠疫。

薇安只得親自下海,跟少數幾個膽子大的女生,將老鼠一隻一隻抓到箱子里去,再把箱子分配到每組人馬手上。

分好后,她把這周的實驗重點再講一遍,並提醒她們每天餵食的次數和注意事項,女生們興奮得差點把實驗室的天花板給吵翻了。

空檔時間,一個女學生湊到薇安的身邊,白凈的臉蛋、秀氣的五宮,挺有氣質的小女生。應該是新加入的吧,她以前沒見過她。

「洪老師,我哥認識妳耶!」

「妳哥?」薇安在台北除了美絹外,並沒有別的朋友,她哥會不會是系裡的同事或學生?

「不只我哥,我們全家都認識妳哦。」女生故作神秘的眨眼。

「不會吧?我並不有名啊。」她既不公開演講,也不是專欄作家,全台北認識她的人五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得出來。

「可是妳在我家很有名呢!」她抿著嘴偷笑。

「怎麼會?」

「星期天,我媽還問我哥什麼時候要跟妳結婚。」

薇安從椅子上跳起來!她哥要跟她結婚?她連她哥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居然扯到結婚!偏偏這個小女生就是不肯直說。

「祁北,快來啦!我們要給荷蘭鼠取個名字,妳來幫忙想啦!」一組女生向她招手。她們喚她什麼來著,祁北?

「哦,我來了。」她向著發聲源應了一句,然後對著薇安行個鞠躬禮說:「洪老師,我剛從國樂社轉過來,請多多指教。」

走沒兩步,她回頭調皮的問:「洪老師,妳想不想知道我哥怎麼回答我媽的?」

不等發愣的薇安反應過來,她馬上接下去:「我哥說快了,你們的婚期就訂在明年初。我跟妳講喔,我媽已經開始找人油漆房子嘍,嘻!」說完,蹦蹦跳跳的回座位去了。

同學叫她祁北,那麼她哥就是祁南了。

祁南明年初要和她結婚?祁家上下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薇安忽然覺得有點頭暈。

奇怪?昨天晚上明明睡得很飽,早餐午餐也都吃得很好,怎麼會頭暈呢?

完了,一定是剛剛被老鼠咬,感染鼠疫了。

晚上,薇安待在家裡。

系刊交件了,她總算可以放鬆一下,所以她去租了一堆卡通錄像帶。

她認真的跟著「柯南」學中文,卡通人物說一句她跟著說一句,並且對照字幕認字。由於太專註於練習,以至於影片結束了,她還搞不清楚劇情演了什麼,只知道有個人離奇死亡,最後被柯南破了案。

她下定決心學好中文,免得每次上課都好搞笑。歡樂是很歡樂,中、英夾雜也可以達到教學目的,但總顯得她很沒程度,連最簡單的中國成語或時下年輕人的流行用語都不懂。

鈴鈴……她很快的接起電話,會不會是祁南?

「喂。」

「……」只有喘氣聲。

「喂,你是誰?」

「……」還是喘氣聲,外加猥瑣的呻吟。

「你不要惡作劇!」

「……」一樣的聲音,只是更囂張。

薇安啪地將電話掛掉。

誰那麼無聊,打這種騷擾電話?可能是哪家的青少年閑閑沒事做,趁父母不在家,尋找一些刺激。

鈴鈴……

她拿起電話,又是同樣的情形,這次甚至用不堪入耳的聲音加上一些下流的詞句。

她再一次將話筒摔回去,並且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打來,她就要開罵。

三分鐘后,電話果然再度響起。好吧,不怕死就來,就算她的中文不夠輪轉,她也可以用英文罵他個狗血淋頭。

「喂,請你不要再打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薇安用她自認為最嚴厲的口吻開罵。

果然有效,這次電話里沒有呻吟、喘氣、下流的話。

安靜無聲!

過了十秒鐘。

「薇安,妳那麼討厭我嗎?」

「祁南,是你!」哇!罵錯人了。

「是我,不然妳以為是誰?」

「就是不知道是誰我才生氣。」薇安委屈的說。

「怎麼回事?」

「剛剛我接到兩通騷擾電話,我以為那個人又打來了。」

「哦?昨天半夜我在妳那兒也接到一通。薇安,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祁南不禁擔心,台北的治安日漸敗壞,而她又是個獨居的年輕女子。

「沒有啊,我才來四個多月,哪有可能得罪人?」她思考了一下說,「我想只是惡作劇,不要緊的。」

「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門要記得鎖上,不確定是誰就不要開門,知道嗎?」祁南想起昨晚他去的時候,她的門根本沒上鎖。

「好啦!」她心裡甜滋滋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這種感覺是會上癮的。

「妳在做什麼?」

「看卡通,剛看完『柯南』正要看『多啦A夢』。」

「看卡通?」幾歲的孩子了?

「學中文啊,不準笑!」她聽到話筒中傳來竊笑,不禁惱羞成怒。

「好好!不笑不笑。」

「祁南,我要謝謝你。我是說昨天你幫我修計算機,還有文章,還有馬桶……」

「不是說了嗎?不客氣。」

「你是不是整夜沒睡?」

「差不多。」

「祁南,你以後不要再……」薇安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怕傷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顧自己。」

「怎麼照顧自己?吃泡麵嗎?」祁南火大了,她居然不知愛惜身體,還拒絕他的照顧。

「我不常吃的,昨天太忙了,所以……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啦。」

「好,算我自作多情。」

「你生氣了?」

「沒有,我不夠資格。」祁南冷冷的說。他並不生氣,只是失望。他竟天真的以為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不夠資格?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麼說不夠資格?」薇安知道祁南心裡有疙瘩,趕緊開個玩笑安撫,順便弄個清楚。

「妳說什麼?」

「明年初,你忘了?你媽都已經在找人油漆我們的新房了。」

「祁東說的,還是祁西?」大嘴巴!連他隨口搪塞老媽的話也拿來傳。

天曉得他說明年初的時候只是胡謅。全家五個人輪番逼供,誰受得了?能夠全身而退就老天保佑了。

「都不是。也不是美絹、良一或任何四海的人。總之,你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祁南突地頓住!他恍然明白,原來不經意脫口而出的,竟是他的潛意識。「薇安,我的確說過,因為我就是那麼想的。」

過了好久,被震昏了的薇安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祁南,去睡覺吧,你一定是一夜沒睡,頭腦不清楚了。」

「我沒有。」

「瞧你都胡言亂語了還逞強。」薇安同情又歉疚,都是她害他沒睡覺。

「我是認真的,薇安。我想和妳結婚。」祁南不禁焦燥起來。

結婚二字就這麼順的溜出口,彷佛一直都存在他腦中。

天可憐見,在今天之前他從來不曾考慮過結婚;他怕被綁得死死的,每天面對同一張臉孔也就罷了,連行蹤都要交代得一清二楚。也因為對婚姻的逃避,他始終維持著若有似無的男女相處模式,偶爾約個小會無妨,但走入墳墓可就敬謝不敏了。談戀愛是一回事,被套住又是另一回事嘛。

祁東曾說薇安頗具個人魅力,當時他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一頭栽進了她的魅力之中,而且栽得如此徹底。

「祁南,我們認識才一個月,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你的MissRight?」

「我看到妳的第一眼就確定了。」他有點心虛,他是在CPR事件后才喜歡上她的。可是第一眼和第三眼又有何差別?

「可是我……」

她從來就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那是一時的天雷勾動地火,但火花終將化為灰燼。她也不認為細水長流就比較好,細水易斷,何況夜長夢多。

「薇安,妳等著吧,時間會證明我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嘍!」

「你少臭美!」

祁南的意思是他會給她時間體會他的好。

這個男人要不是太臭屁,就是太有自信,但至少他不逼她立即做決定,不像傑瑞,總是說「妳必須」、「妳一定要」,讓她壓力好大。

「好了,我要陪客戶去PUB喝酒,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一定要去嗎?你昨晚沒睡耶!這個高雄的客人談個生意又唱歌又喝酒的,根本是……什麼之意不在什麼的!」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薇安,妳該不是在心疼我吧?」

「你又臭美了,祁南。」

話筒里傳來他爽朗的笑聲。

「記得鎖好門。還有,把我的手機放在枕頭邊,我明早叫妳起床。」

「喔。」

「晚安!」

掛上電話,她才想起忘了告訴祁南,一整天她替他接了十幾通電話,其中包括三通女人的來電。是三個不同的女人喔,而且語氣都很不好。

想起祁南曾說:「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

薇安突然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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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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