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六年後

大學士傅恆的府邸處處張燈結綵。

這是傅府半年來的第二樁喜事。半年前,傅恆的大女兒甄媛入宮,獲選為太子的嬪妃,賜名甄嬪。

與皇族結為親家,是何等的光榮,轉眼不過半年,傅家又將與醇親王府聯姻,可謂親上加親,傅氏一族集榮耀與權貴於一身,令同在朝廷為官的人又羨又妒。

這傅恆長年為官對朝廷卻無顯著的貢獻,偏偏有女貌美,而他又頗懂得運用,即使到了婚配年齡,也不肯將女兒輕易許人。

終於等到太子選妃,他處心積慮的將甄媛編排入名冊里,甄媛雖比太子年長兩歲,他卻自信女兒的美貌無人能及,果然一舉成功,雖非選為太子妃,可也貴為嬪人。

試想以甄媛的姿色必能擄獲太子的心,傅氏一族得享富貴榮華必然指日可待。

再說醇親王府的玄燦貝勒,可也是位響噹噹的大人物,去年隨大將軍科爾沁平定東方的倭寇,年初又親自領兵剿滅邊疆匪亂,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朝廷器重的將才,特別是受到皇太后的喜愛。

原來醇親王乃當今聖上的胞弟,都是一母所生,皇太后自然疼愛玄燦這個十分有出息的孫子。

太子選妃是個引點,那時玄燦剛從邊疆回朝,皇太后還沉浸在歡欣喜悅的氣氛中,見到尚未娶妻的玄燦,自然將腦筋動到他的身上。

皇太后了解玄燦的脾氣,於是先傳喚玄燦的額娘,也就是醇親王的福晉蘭馨入宮,表面是閑話家常,實際是乘機討論玄燦指婚的對象。

等玄燦知悉時,縱使想反對也已經晚了,何況是皇太后親自下令指婚。

他沒見過傅恆的女兒,就連入宮為嬪的甄媛也沒見過,只知道皇太后就是見到甄嬪的姿色和聽了她的建言后,才決定將甄嬪的胞妹指給自己。

雖然個中原由玄燦並不是很清楚,也不喜歡這種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但身為皇族一份子的他,早明白婚姻大事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也就順其自然發展下去,反正日子還長得很。

可這件婚事卻讓傅府大亂。

自己能與醇親王這等皇族攀親是何等光榮大事,又得皇太后的眷顧親自指婚,但傅府眾多女兒,個個貌美如花,怎偏偏選中多年前送進尼姑庵的品瑤?

傅恆想不到一切竟是甄媛安排,連夜入宮質問,卻只得到她這樣的回答——

「是你害我欠了品瑤的,這婚姻是我唯一能給她的。」

她還強調,「絕不許你找人替代她,儘快接品瑤回京吧!」

於是,傅恆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把品瑤從尼姑庵接回,但為了不使風聲敗露致使聲望受損,更不願觸怒龍顏,整件事都是悄悄進行的。

是以,就連傅府上下都認為品瑤體弱多病,長年在別院休養,直到大婚將近才回到京城。

品瑤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回家的一天。

然而,她更想不到自己才回來就面臨出嫁的景況。

小言子離開后的這六年,她一心等著他來迎接,早晚到秘密小洞處等奇迹,結果她失望了六年,而明天她竟將嫁做他人婦。

她心裡有百萬個不願意,但是她沒有能力反抗,心中的小言子也不可能來救她,她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喪失了元氣和精力,再也提不起精神。

「品瑤。」祥雲喚著女兒。

這些日子為品瑤的嫁妝忙碌著,根本沒時間和分離數年,好不容易才相見的她多聊上兩句,眼看明天就要嫁出門了,也只能利用今晚剩餘不多的時間,告訴她有關婦德和男女床第之間的事,怎知她竟顯得意興闌珊,也不知魂飛到了哪兒去了。

接連幾聲叫喚后,品瑤才回過神來,懶散的應了母親一聲。

「想什麼呢?」

她抿抿嘴,搖了搖頭。

「以前你最喜歡膩在娘的懷裡說悄悄話,現在……」祥雲話一頓,又是一聲長嘆。

「娘。」品瑤輕喚,卻未做任何的改變。

畢竟分離十餘年,除了和小言子相遇的那兩年,其餘時候她都過著孤獨的日子,那使她忘了親近的感覺,疏離了親情,即使是自己親生的娘。

「娘,我為什麼非嫁不可呢?」她無奈的說:「反正爹有好幾個女兒,也沒幾個人見過真正的我……」

祥雲早察覺不對勁,感到有些憂心忡忡。

「你……心裡是不是有別人了?」她小聲謹慎的問。

品瑤一怔,連忙搖頭否認。

祥雲安心舒口氣,隨即表情又凝重的說:「無論如何,不要辜負你甄姊姊一番心意。」

「可是……」

「讓娘告訴你,你甄姊姊有多挂念著你。」祥雲介面說道。

「還記得那年她病得很重,幾乎就快要死了,但每當她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總是問你在哪裡,大家想盡辦法騙她、哄她,可娘的淚讓她一眼就看穿,她怨你爹不該把你送走,你爹卻說若不送走你,她就活不成。從此以後,她就認定你的不幸是她造成的,我想這也是她極力促成這樁婚事的原因吧!」

「但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呀!」

「唉!娘就只有你們兩個女兒,總該要有個人是幸福的。」祥雲煩惱的說。

「娘,」品瑤眼神困惑的望著母親,不解的問:「你的意思是說甄姊姊不幸福嗎?」

「噓!」祥雲伸手捂住女兒的嘴。「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她小心翼翼的說。

見品瑤點頭,祥雲才放開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小聲的問。

「唉,這該從何說起呢?」祥雲眉頭緊鎖,煩心的說:「一切都該怪你爹,他想盡辦法要攀權附貴,一心冀望提升傅家的地位,卻一點也不為甄兒的幸福著想。」

「那太子是何等人物,他可是未來的皇帝呀!身邊妃嬪計數不盡,甄兒偏又是個死心眼,不喜歡和人爭,更不會做獻媚討好的事,入宮到現在,都還未受到太子的……寵幸。」

品瑤聞言,雖然心疼姊姊,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祥雲伸手握住她,期許的說:「等你嫁進醇親王府,或許有比較多的機會見到甄兒,你再幫娘多勸勸她,好嗎?」

品瑤除了點頭還能說什麼呢?

「娘就知道品兒是個乖巧的好女兒。」祥雲寬慰的說。

「當年的事你也莫怪你爹狠心,莫氣娘沒有阻止你爹把你送到尼姑庵。只怪那相士料事如神,你離開沒多久,你爹的仕途就發達,你甄姊姊的病也好了,因此你爹更相信相士的話,才一直沒有接你回來。」

唉,說來說去還是她的錯,品瑤當真無話可說。

「娘求你一件事,無論如何你都要答應娘。」

祥雲忽然說道,狀似意欲屈膝跪在品瑤面前,她大吃一驚,連忙起身阻止母親。

「哪有娘向女兒下跪的,這可是會讓女兒遭天打雷劈的,娘萬萬不可。」品瑤焦急的說著。

「那你肯答應娘嗎?」

「品瑤答應就是了,娘請先坐好。」

祥雲終於順從女兒的意思坐回原位,品瑤卻怕她再有意外之舉,站在一旁不敢走開。

「品兒,來。」祥雲拉低她的身子,用手輕撫她秀麗的臉龐,慈祥的說:「答應娘,嫁進醇親王府後要做個好媳婦,丈夫就是天,絕不可以忤逆玄燦貝勒。」

品瑤低下了頭。「娘是怕我和甄姊姊一樣……」

祥雲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四眼相對,認真的說:「我不只是為了你們,也為了這整個傅氏一族,就算是娘的私心,但是你仔細想想,你甄姊姊嫁的是什麼人,萬一有朝一日觸怒龍顏,抄家滅門都不是不可能的。

「現下有你在醇親王府,玄燦怎麼說也是一名貝勒,還深受皇太后的喜愛,你若是能與他和睦相處,對咱們傅家絕對是一件好事,將來宮中要有個一二,你也好先替咱們傅家打點打點。」

品瑤神情疑慮,不安的說:「女兒怕也管不住玄燦貝勒的心。」

「這麼說你是答應娘了。」祥雲頓時喜形於色,握著她的手拉起她,滿心愉悅的笑說:「就像娘說的,丈夫是天,你只要順服不忤逆就行了,好歹你總是個原配,哪怕玄燦將來三妻四妾,他也會尊重你的。」

「就像爹一樣,是不是?」

想起過去幾位姨娘的爭吵,她不得不懷疑娘親的話,她又問:「爹娶那麼多的妻妾,娘會開心嗎?」

祥雲沉下了臉。「這也不是我能說不的。」她喪氣的說:「誰叫娘的肚子不爭氣,沒能給爹生個男孩。」

「其他幾位姨娘同樣沒給爹生男孩呀!」品瑤立即抗議。

「所以你爹打算過些日子再娶個妾進門。唉,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的歲數,盡糟蹋窮人家的閨女。」

或許是心有怨恨使然,祥雲一古惱地說了出來,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多話,忙轉移了話題。

「管不管得住男人的心是命,做女人的就該認命。男人是女人的天,惟有順從才能保有一片天,你懂不懂?」

品瑤神思迷福不能完全理解。

大婚雖已迫在眉睫,但男女之事卻離她非常遙遠,就像從沒見過面的玄燦,對她而言只是個無從想像的形體。

就算他有尊貴的家世、崇高的爵位和彪炳的戰跡,要她對他產生尊敬的崇拜,似乎難過登天。

「記住你答應娘的,這樣你就會是幸福的,知道嗎?」祥雲再次提醒女兒。

品瑤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當祥雲正覺可以安心時,忽然發現品瑤的神思又開始恍惚,且她的手中不知拿了什麼東西,還緊擰著不放。

「那是什麼?」說著,就去扳她的手。「給娘看看。」

品瑤心中一震,忙將手向身後藏。

「沒……沒什麼!」她低嚷。

「把手伸出來,給娘看看!」

祥雲命令著,品瑤只有順服,伸出手攤開在母親的面前。

「一塊玉佩。」祥雲輕呼一聲,隨即笑了起來。

「我當是什麼呢,一塊小小的玉佩也值得你神秘兮兮的藏著……」話一頓,她臉色大變。

「不對,這玉佩是怎麼來的?娘從沒見過,而你長年在庵堂,是不可能會有這種東西的。」她猛然抓住品瑤握有玉佩的手,慍惱的問:「說,這東西是打哪兒來的?」

「是……是個男孩送我的。」她被逼得不能不說,何況她長年住在庵堂,那裡是不準說謊的。

「什麼!」祥雲驚呼一聲,差點沒厥過去。

她身子顫抖著,兩手緊抓著品瑤的胳臂,問:「我早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你心裡真有個人。我問你,他是什麼人?他和你是什麼關係?他有沒有……你身子是不是給了他?」

品瑤一直搖頭,一句話也搭不上。

祥雲不相信,押著女兒到床上要檢查,品瑤嚇壞了,馬上發下毒誓,「娘,我真的沒有,若有謊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祥雲這才稍稍安了心,沒有執意要求驗身,但也不打算就此罷休。

「這東西不能留著,否則早晚成禍害。」祥雲態度堅決。

她也堅決的表示,「不要。」品瑤搖頭。「娘,你不也說這只是一塊小小的玉佩嗎?請讓女兒保留它,我發誓我絕不讓任何人知道。」

見她苦苦哀求的模樣,祥雲也於心不忍,但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妥。

「不成、不成。」她強硬的說:「我不能讓你心裡有個人嫁到醇親王府,若是讓玄燦貝勒知悉,那還得了,不行不行,你快把玉佩給我,讓娘把它給扔了。」

「沒有、沒有的。」品瑤死握著拳頭不放。「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存在,這玉佩只是個回憶,不是娘所想的那樣。娘不會當真以為女兒是那種不貞節的女人,那女兒不如現在就死,也不用等到明天嫁到醇親王府,丟爹娘的臉。」

見她如此堅決,還視死如歸,祥雲也不知所措了。

「可是,可是……這要讓你爹知道就完了。」

「我發誓絕不讓人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傅恆猛然推開房門像風一樣卷了進來,他瞠目怒視的模樣,顯示已經知悉所有的事。

「老……老爺……」祥雲驚愕的喊。

「你這個愚婦,這麼容易就信了她的話!」

「爹……」

「你別喊我!」他忿然打斷品瑤的話,絕情的說:「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不再當你是我的女兒,要不是你娘,要不是你姊姊,我連見都不想再見到你。」

祥雲聞言,詫異萬分,這些年傅恆對女兒的思念,她這個枕邊人最是清楚,是以她爭忙想要解釋,「老爺,你心裡不是這樣想的,你常常念起品兒……」

「你住嘴!」傅恆怒氣沖沖的吼道:「我用不著你來替我說好話!」

語落,他迅速轉向品瑤,嚴厲而殘酷的瞪著她,「這婚禮原是我所盼望的,但你不是我計劃中的人選,所以我絕不允許你破壞它。」

「爹,」品瑤懷著憂傷,戰戰兢兢的說:「我已經答應娘,我會做個順從懂事的媳婦和妻子,我不會讓爹娘、讓傅家蒙羞的。」

「這樣最好,你最好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他手一伸,朗聲命令,「拿來!」

品瑤雙眼帶著驚懼的望著父親。

「我說拿來!」傅恆面無表情的再次喝令。

「爹,請你相信我,這真的只是一個回憶,請你……不,我求你讓我保有它好嗎?」

「啪!」一個巴掌聲響起。

「下賤!」傅恆粗暴的動手,破口大罵,「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悟,相士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當真是傅家的剋星,在清修的庵堂也能勾引漢子,你……你不害得傅家絕子絕孫,你不甘心是嗎?」

他氣得渾身顫抖,讓祥雲想出口安撫都苦無辦法。

偏偏品瑤又不肯受辱,不服氣的說:「我絕沒有像爹說的那樣,我清清白白也自問無愧。再說,爹沒有兒子也不是我的錯。」

「啪!」傅恆氣壞了,上來又是一耳光,打得品瑤無力招架,狼狽的摔落在地上,是祥雲不住的哀求,才稍微平息火爆的場面。

「我早知道你會這樣忤逆,當初就該聽相士的話了結你的性命,哪還用得著千里迢迢的把你送進庵堂,讓你現在爬到頭頂,活活要把我給氣死!我……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傅恆說得捶胸頓足,長吁短嘆,恨沒能了結自己。

品瑤聞言,才知道父親的思想雖然迂腐,但還不至於兇殘,在緊要關頭讓親情戰勝了一切,這說明他是把她當成女兒看待的,她在他心裡有份量的。

明了這一點,她覺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起碼不該讓父母傷心。

她心一橫,驀然舉起手,將手中玉佩重重摔至地上,那晶瑩剔透的玉石就這樣應聲碎成了無數片。

「我對天發誓,永不做對不起傅家的事,絕不讓爹娘再為我操心。」她鄭重說道。

傅恆得到這樣的保證,終於放心轉身離去。祥雲雖然心疼女兒,但視丈夫為天的她,也只深深看了品瑤一眼,就連忙跟隨傅恆的腳步而去。

品瑤一個人在屋裡,慢慢一片一片拾起玉佩的碎片,她沒有哭,只是心疼不已。

對不起,小言子,對不起……

她心底一記又一遍的呼喊著。

???

品瑤頭戴鳳冠身著霞帔,在鑼鼓喧天中,熱鬧又隆重的嫁入醇親王府。

皇族的規矩既繁複又∷簦偏偏每件事都得照規矩來,入門、行禮、拜堂各有各的規矩而時間愈晚愈沒完。

雖然喜宴沒她的事,但她卻得一身隆重的端坐在喜床上,等待她的夫君來揭蓋頭,喝交杯酒,共度這洞房花燭之夜。

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彷彿打從一早睜開眼睛就一直在等,而她已經知道這等待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特別是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耳朵自然變得特別的敏銳,身旁的竊竊私語叫她愈來愈不安。

品瑤輕喚身旁的小紅。小紅是祥云為她特別挑選的陪嫁丫鬟,是個忠心也很會察言觀色的女孩。

小紅聞聲,隨即傾身侍命。

「她們在說些什麼?」品瑤好奇的問。「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小紅悄聲說道。

品瑤還想追問下去,但下一刻玄燦被眾人拱進門來,她一驚,對話也就斷了。

玄燦在紅娘的引導下,動手揭開品瑤的紅蓋頭,一群人頓時一擁而上,爭相目睹新嫁娘姣好的面貌。

女眷和丫鬟們忙排開好事的眾人,由紅娘端來酒杯倒入喜酒請兩位新人喝合巹酒。

「祝兩位新人恩愛和諧。」紅娘在一旁說著討喜的話。

酒一入喉,品瑤只感覺那股熾熱一路燒到腹部,一天下來進食不多的她,不覺有些茫茫然。

紅娘陸續又端來紅棗、桂圓、花生、蓮子,還有八寶粥和無數象徵喜慶兆頭的食物,每勸進一物就說句吉祥話,如此又喧鬧了好一陣子。

最後熱鬧的人群仍不肯散去,起鬨說要鬧洞房,嚇得品瑤不知所措,頭是更暈了,好在有經驗的紅娘控制得宜,三言兩語打發了所有的人,臨走之前還不忘說句,「祝兩位新人共度美好良宵。」說完,便把門給帶上。

現在,品瑤終於可以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夫君。

剛剛實在是太多人,也太吵太亂,揭蓋頭時僅是匆匆一瞥,不像現在她可以在毫無干擾的情況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他。

原來玄燦貝勒長得並不難看,事實上,他的長相相當好看,單單是這一眼就讓她心頭小鹿亂撞。

「你看夠了嗎?」玄燦突然開口。

品瑤怔了怔,才發覺自己的眼神太過大膽,實在不是一個好人家閨女會有的行徑,她紅了臉,低垂下頭。

「不過,你看清楚也好,最好你也記清楚,這張臉就是你夫君的樣貌,往後可別認錯了。」

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抬起臉來,雙眸直射向他。

「今天就到此為止,這場戲我也演夠了。」玄燦悻悻的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茫然的問。

玄燦倏然起身,朗聲說道:「我老實的告訴你,這樁婚姻是皇太后的心愿,是整個皇族的心愿,是你爹娘的心愿,或者也是你的,但絕不是我玄燦的。」

「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他放聲大笑,彷彿她說的話十分可笑。「在今天以前你對我是陌生的,而今天以後我也不打算了解你。」

他猛然欺身上前,與她面對面,厲聲問道:「你說我喜不喜歡你?」

「所以我問你喜不喜歡我,而不是你愛不愛我。」她仰起頭來,無畏的對他說。

「你不喜歡我,我也已經嫁進醇親王府,你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所以……」

「所以我並不想改變這個事實。」他介面繼續說:「否則我就不會賣力演出這場戲,反正早也要成婚,晚也要成婚,我才不在乎娶的人是誰。」

「我在乎。」她真切的看著他,「就算你再不滿意這段婚姻,就算你再不滿意我這個妻子,你也不該在新婚之夜就用這樣的話來傷我。」

「對,你說得對。」他伸手粗魯的擰住她的下巴。「我就是要傷你,重重傷你的心,顯然我已經做到了。」

她瞪視著他。「為什麼?」

「問你爹呀!」

「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和我爹有何關係?」

他冷笑一聲,「關係大了。換是任何人家的閨女,我就算有千百萬個不願成婚的念頭,也會勉強自己認了,或者還會高高興興的與她圓房,但是你偏偏是傅恆的女兒,我對你實在是提不起半點的興趣,所以你就乖乖做你的閨中怨婦吧!」

語落,他毫不留情的甩開她,她狼狽的撲倒在喜床上,頭上的鳳冠掉了下來。

「你和我爹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為什麼要恨我爹?為什麼要恨我?」她心中滿是痛苦的問。

他走到床沿邊,俯身看著她。

「可憐你什麼也不懂,就糊裡糊塗的嫁進來。」他慨然的說:「我就明白的告訴你,醇親王府當年被告謀反,奏摺上你爹的名字就排在第一位。」

她抬起頭來,錯愕的看向他。

她想起今早母親的話,知道傅家和醇親王府過去有過些許恩怨,但那是朝廷派系爭權的結果,父親不過是挂名羔羊,若是不成倒霉的就是傅家了。

所幸事情已經過去,醇親王府也得到了平反,恢復爵位與榮華,而母親還樂觀的以為這婚禮就是兩家盡釋前嫌的開始,她哪裡知道這竟是復仇的起始。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嘟嚷著。

「對你傅家而言,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對我玄燦而言,卻鮮明得就像昨天才發生,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你聽我說,當初我爹……」

「你認命吧!」

「不,我願意代我爹向你賠罪,我願意對你好,盡心儘力做好你的妻子。」

品瑤誠心誠意,誠惶誠恐的承諾,卻換來玄燦的冷哼與不屑。

「我不稀罕!」

「不,你別走。」見他直往外走,她忙伸手拉住他,「這麼晚了,你還去哪裡?」

他一把甩脫她,無情的說:「我本來就沒打算住在這裡,早就安排好另一個居處,你還是認命自己一個人好好的想想,該如何排遣這往後寂寥的日子吧!」

他沉著臉警告她,「我勸你別奢望向外求救,別以為有皇太后指婚她就會為你作主,也不要以為甄嬪可以幫你,我想她已經自顧不暇。你呀,還是安安份份的待在這屋裡,看在是以三聘六禮把你迎娶進門的份上,這正室的位置,我還是願意留給你,不過首先你得要自重。」

玄燦說完,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品瑤的心亂糟糟,想起爹娘的教誨,想起自己的保證,在在言猶在耳,眼下竟都淪為可笑的承諾。

她喃喃自語,「娘,對不起,這頭一天我就毀了誓言,叫你們失望了。」

忽然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衝過去,用自己的身子擋住門,昂首瞪視玄燦,傲然說道:「我也老實告訴你,這婚姻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不稀罕做什麼福晉!若是在孤獨與你之間作選擇,我寧願選擇孤獨,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我才不會在乎!」

玄燦瞠目不已,像是為她的勇敢與瞬間的改變所驚訝,他就這樣看著她,從錯愕到惱怒,臉色漸漸漲紅,緩緩走向他。

「你……你想幹什麼?」她慌了。

品瑤沒料到這番話竟會讓玄燦狂暴粗野起來,他非但沒有推開擋住門口的她,反而一把抓住她,粗蠻的拖著她往裡頭走。

「我改變主意了!」

品瑤來不及會意,就看見玄燦一把推開落在床上的鳳冠,跟著轉身猛力扯破她的衣襟,裡頭的大紅肚兜立即暴露在他的面前,她大吃一驚,張口還來不及尖叫,就被他重重的甩到床上,整個人仰躺在大紅的錦被上。

他俯下身,緊挨著她的耳邊說:「我會讓你在乎我的。」

她嚇呆了,而他接下來的動作更叫她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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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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