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小周傷的極重,在生死邊緣掙扎了數日,這才稍見了起色。御醫說若不是他臟器生的比旁人都偏左了些,這條命保住保不住,還要另當別論呢。

福喜日日守着他,他喝葯也喝得煩了,只說想出去走走。福喜笑道:「嚴大人快讓皇上歇歇吧,這些日子,他可是把心都快操碎了。」

小周也便不再多話,他本是個好靜不好動的人,關在屋裏,即是覺得悶,揀幾本書看看也就把時間打發過去了。

朱炎明偶爾過來,也是一站即走,兩個人真正坐到了一處,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又過了些時日,小周便說要搬回府里。福喜與朱炎明笑着說道:「皇上,您看這嚴大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像嚴大人這樣的身份,能有幾個在宮裏養傷的。」

朱炎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吐舌頭,再不敢多言是非。朱炎明心頭紛亂如麻,也懶得跟他計較。隨意走了幾步,略一抬眼,才發現竟又到了小周所住的偏殿。在門前站了一會兒,那宮女眼尖,高喝了一聲恭迎聖駕,便齊刷刷的跪倒了一排。

朱炎明也就進了屋裏,卧房裏半卷著棉簾,自縫隙間見小周坐在床上,雙手抱着暖爐,猶不解恨似的,把臉也貼到了上面,不覺就笑了笑。

走到近前小周才赫然一驚,叫了一聲皇上,卻也起不了身。朱炎明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靜了許久,才道:「屋裏爐火不足么?怎麼還冷成這個樣子。」

小周道:「臣自幼畏寒,已是落下毛病的了。「

兩人彷彿各有各的心事,相對無言。偶爾聽得鐘聲咯咯作響,小周輕聲開口道:「臣多日來深蒙皇上眷顧,如今傷已大好,是不是——」

朱炎明打斷了他道:「你想回去?」

「住在宮裏,總不像話。」

朱炎明道:「若是回不去了呢?」

小周神色微震,朱炎明冷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還不明白么?」

小周眼望了火爐怔怔的出神,朱炎明道:「只怕你一踏出宮門,就要被梅氏一族粉身碎骨呢。」

小周淡淡道:「如此,不正合了皇上的心意。」

朱炎明猛一抬手,重重扇了他記耳光。小周半伏在錦榻上,朱炎明摁住他肩膀冷冷道:「梅氏兄弟又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要滅他九族才算甘心?」

見他又咬了牙關不肯出聲。朱炎明輕嘆道:「韓貴人與人私通,那兄弟二人慾帶她逃出宮門,她不肯,那二人竟想出個行刺的主意來,韓貴人一死,他們不知從何得了消息,當堂便翻了供,你自以為聰明絕頂天衣無縫,卻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露的道理。」

小周靜靜道:「與其說是天意難違,倒不如改為聖意難違罷!」

朱炎明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

小周輕吁了口氣,朱炎明便將他擁進懷裏,聲音極盡溫柔的說道:「只要你肯乖乖的跟着朕,朕又怎麼捨得難為你。」

小周卻道:「只怕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的鬆了口吧。」

朱炎明臉色微沉,他心中煩亂,也正是煩在了這裏,那梅笑樓揪住了小周不依不饒。朱炎明素知景鸞詞心地良善,便私下裏央他出頭說句話,哪知景鸞詞正色道:「皇上,恕臣直言,於公,嚴小周亂朝綱欺群臣,於私,他媚君主違王命,罪不可赦,是萬萬留不得的。」

朱炎明道:「朕若一定要留呢?」

景鸞詞跪伏道:「江山美人,皇上心中應自有定論!」

朱炎明道:「你也不用用這頂帽子來壓朕,朕只問你,這個人情,你送是不送?」

景鸞詞昂然道:「臣不敢拿皇上的威信送人情。」

朱炎明道:「你若不送,朕便讓鎮南王爺來送,他這個人,在朝廷里的名聲,你也是知道的,與其令你白璧染瑕,倒不如讓他這面破鼓萬人去捶!」

景鸞詞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朱炎明竟連這樣無賴的手段也用上了,不由得苦笑道:「只為那嚴小周,皇上竟把群臣兄弟,這大好江山也全不放在眼裏了么?」

朱炎明想到此處不禁微微冷笑,一把將小周扯進懷裏:「朕為你費盡了周折,你也總該拿出些誠意來是不是?」

小周傷口處劇痛難忍,卻只一手掩住了小腹彎下腰去,也不吭聲。

朱炎明用力掰過他的臉:「怎麼,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

冷笑着將他一手摁在領口處:「脫了衣服,還要朕服侍你么?你日後的功課也就是這些了,只盼著朕能多寵你些時日,多在這些事上動些心思吧!」

小周忽爾一抬眼,烏黑的眸子有似冷箭,異常陰狠的向他望了過去!

朱炎明心中大怒,抬腳便將他踹到了床下,揪起他衣襟,反正扇了他十幾記耳光。他也不也聲,只冷冷的瞪着他,朱炎明恨的攢足了力氣狠踹他心窩。

宮女們聽得裏面鬧將起來,也不敢說話,眼見是要出人命了,這才連滾帶爬的撲到了朱炎明腳下:「皇上息怒,皇上,人死事小,可萬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朱炎明略略站定,指了那些宮女向小周吼道:「聽到沒有,這才是你為人為臣的本份!」

卻見小周整個人都蜷作了一團,玉白的臉上全無血色,額角處隱隱泛起了一層水漬,不知哪個宮女低喚了一聲:「糟了。」

朱炎明心頭一沉,忙趕上前翻過他的身體,他卻緊攥着衣襟不肯鬆手,朱炎明氣極道:「你要死也由得你,只是你身邊那一班人,都打發了隨你去就是了!」

這才硬搬開了他的手,再看衣服中包裹着傷口的棉布,早已被血水浸的透濕了。朱炎明一腔怒火全化做了驚懼,一面吩咐人去傳御醫,一面緊抱着小周替他壓住傷口。

小周痛得已有些不清醒,只聽得他在耳邊不停的叨念,小周心裏厭煩,略略張開了眼,近在咫尺的臉龐全沒了方才的暴魘,焦急憂心之色溢於言表,小周微蹙了眉頭,也不禁有些惘然了。

御醫來的倒快,拆下滿是血水的棉布,見傷口極盡猙獰的翻開來,不覺微微的吸了口涼氣。

朱炎明臉色微沉,卻也不好說什麼,只緊緊攥了小周的手,知道他是頂怕痛的,牙齒咬着唇邊,已見了些微血色,便將手指墊在他牙關間。小周愕然看了他一眼,他冷聲道:「痛得緊了,咬它就是了。」

小周哪裏敢下嘴,只緩緩的別過了臉去。朱炎明只道他還在惱他,心裏便有幾分窩火,他自小被人捧在手心裏,說一不二,已慣成了無法無天的脾氣,難得放下身段來,小周卻又不領情,臉上早已是一片燥熱。

御醫見這兩人這副光景,也隱隱約約聽了一些傳聞,心中詫異到了極點。想當今聖上朱炎明,樣貌風流才氣過人,且不說是一國之君,就算托生成普通人家的一位公子,也不知要得多少閨秀傾心相待了。偏偏也不聽他刻意寵幸過哪位妃子,二十七歲的年級,已不算小,至今未有子嗣,讓一班朝臣整日裏在背後磨牙。

若說他是嗜好男色,朝中臣子樣貌出眾的着實不少,傅晚燈清俊雅緻,景鸞詞如珠若玉,長平候雲陽候無一不是絕世美貌的人物,卻也從不見他略加辭色。怎就單單容了一個嚴小周!

御醫忍不住微抬了眼帘偷望過去,見小周狠擰著濃長的秀眉,容色確實過人一等,最奇怪的是,這人柔而不弱,妖媚隱中含肅殺之意,眼似寒燈,偶爾視線一掠,直把人看得心頭一涼。

御醫急忙低下了頭,朱炎明只覺手指間一緊,忙湊過去問道:「痛得厲害?」

小周淡淡道:「死不了就是了。」

朱炎明被他堵的語氣一窒,半晌才道:「你不要跟朕嘔氣,身子是自己的,難道朕還替你痛不成?」

御醫聽這倆人言語來往,也沒個分寸大小,全然是打情罵俏的口氣,更是詫異的不知摸哪才好。

朱炎明等得不耐煩,見他舉止越來越是毛燥,不禁低喝了一聲道:「聶水川,你好大膽子,在朕的眼皮底下也敢偷懶摸魚。」

聶水川大驚失色,一頭扎在地上:「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皇上息怒……」

朱炎明怎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冷笑一聲道:「可看夠了么?」

聶水川驚出了一身冷汗,跪伏几步道:「皇上,微臣只是……」

「只是好奇罷了。」朱炎明替他接下去,站起了身道,「這倒怪了,朕想什麼做什麼喜什麼好什麼,都要讓你們一一揣度過目,嘴裏說得冠冕堂皇,怎就不肯把這份心思用到正事上去!」

那聶水川幾時見過這等陣仗,早已嚇得周身抖做一團。朱炎明見他跪在地上,面色如土,不禁輕嘆了口氣,他也不過是這些日子憋悶的急了,借題發揮而已:「罷了,念你平日裏謹言慎行的份兒上,朕也不與你計較,快點滾吧!」

聶水川心頭一松,這才連滾帶爬的出了宮門。

只留下朱炎明和小周面面相覷,那一堆未纏完的繃帶,兩個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誰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朱炎明負手輕咳了一聲道:「這個……」

小周道:「皇上把御醫趕跑了?」

朱炎明眼神遊移的望向別處:「是呵。」

「難不成皇上想自己動手么?」

朱炎明又咳了一聲:「那個……」

「算了。」小周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處,只曝晒數日,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

朱炎明微覺汗顏,想叫宮女過來幫忙,又着實拉不下這個臉來。好容易在紛亂的棉布間找出了些頭緒,驚喜的笑道:「是這裏了。」

小周看着他道:「皇上……」

「什麼?」

「棉布。」

「哦?」

「全散開了。」

朱炎明心虛的笑了笑道:「……正所謂不深入哪能知頭緒,朕正是要從頭做起。」

小周道:「皇上聖明。」

朱炎明額上冒出細細的一層汗,偷眼去看小周,他臉上一派肅然,全無嘲弄嘻笑之意,便越是如此朱炎明反而越是疑心,胡亂擺弄了一氣,堵氣似的道:「也就是這樣了。」

小周着眼看過去,卻見腹間傷口,赫然扎了一朵蓬亂的蝴蝶結,抬眼看看朱炎明,再看看那朵鮮花般怒放的繃帶,一時無語。

轉日上朝,景鸞詞在眾臣中力保嚴小周,加上朱炎明一味的偏袒,也總算了把事情壓下來了。

只是那梅笑樓仍憤憤道:「他嚴小周不過是刑部一名五品小隸,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胡亂攀咬朝廷二品大員,若不是韓貴人一事敗露,我梅氏一族豈不要被他害得滿門抄斬!」

景鸞詞道:「話不能這麼講,梅大人,嚴府首平日裏與你並無過節,那人犯情急之下胡說八道,他也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到了皇上那裏,聖心如月,自會一見分曉。」

梅笑樓冷笑道:「聖心如月,哼,聖心如月,我看……」

司馬蘭成打斷了他道:「梅大人你氣糊塗了。」連拖帶拽的哄他出了門。

景鸞詞暗暗嘆了口氣,轉出大殿,卻見朱炎旭籠了手站在漢白玉石的台階下,臉上難得的一派肅穆。

景鸞詞道:「你在這裏做的什麼瓷人兒?」

朱炎旭劈頭就道:「你冰清玉潔的一個人,何苦要來攬這道混差?」

景鸞詞道:「礙不過皇上的情面,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朱炎旭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就是皇上抬了鍘刀來放在你面前,你也是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的。」

景鸞詞笑道:「好大的火氣,這又是在哪個小妾那裏受了氣,要到我這裏來胡鬧。」

朱炎旭執了他的手道:「你老實說,是不是為了我?」

景鸞詞一池碧水般澄清的眸子望定了他道:「王爺的知遇之恩,景某永世難忘,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為了王爺,景某人也是在所不惜的。」

朱炎旭震了一震道:「知遇這恩?我待你——就只有知遇之恩么?」

景鸞詞道:「大丈夫一世為人頂天立地,若有敬重愛慕之意,傾心相待,效仿子期伯牙,也可萬古流芳,至於那苟苟且且下流齷齪,卻絕不是我輩男兒應行之事!」

朱炎旭見他一番話朗朗道來,面色如玉,神清氣爽,羨艷之餘,又覺得心頭一陣銜恨:「王爺我偏就是滿腹下流齷齪的心思,景鸞詞,你只盼一絲把柄也不要露給我,要不然的話,不把你弄到床上,我這朱字只倒過來寫!」

他一時心急扯開嗓門嚷嚷,大殿上的侍衛全向這邊看了過來。

景鸞詞騰的漲紅了臉:「你你你……你這淫蟲,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罷!」

***

小周在宮裏已住了將近一月,自那日傷口裂開,便癒合的極慢。朱炎明放心不下,夜夜趕來留宿,卻也只是抱着他,實在挨不住了,就胡亂揉搓幾下。小周對床弟間的事極其淡薄,朱炎明卻也不迫他,倒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意思。

夜裏小周睡的不安穩,傷口麻癢難耐,朱炎明便絮絮的陪着他說話,第二天早起上朝,難免就掛了兩個大黑眼圈出來見人。

這一來二去,朝廷里流言四起,再加上後宮無主,隱隱就泛起了一絲硝煙的味道。

朱炎明待宮裏妃子,向來公平合理,從不曾厚待或苛待過任何一人,卻也有那自覺容色過人的,揣著必蹬后位的心思進了宮,極盡妍媚之事,手段用盡,卻也不能將朱炎明化做繞指腸柔,只道他天性如此,也就把滿腹熱忱淡下來了。

卻忽然間平空冒出了個嚴小周,出身貧賤也就罷了,竟還是個男子,這一班後宮嬪妃,又有哪個肯咽下這口氣。

更有一喬姓妃子,未嫁前艷名冠絕天下,世人稱其為江東小喬,她也頗引以為傲,但在宮中數年,朱炎明待她也不過爾爾,她心中鬱悶,一口惡氣無處可發,這一日聽得下面的宮人閑聊,說是皇上又在哪裏哪裏住下了,又說那宮裏藏的美人,竟然是個男子,便嘻嘻哈哈的笑了出來。

喬妃心中惱怒,讓人出去將那幾個宮人攆散了,自己卻坐立不安,悻悻呆了半晌終於尋了個空子出了門。

喬妃性子本來活波,平日裏無事,也四處逛逛,宮裏的路還算熟悉。走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到了宮人們所說的那間偏殿。

着眼看過去,屋裏陳設十分簡單,不見一絲浮奢之氣。宮女一見喬妃,忙跪下去請安。喬妃道:「你們那位主子呢,讓他出來見我。」

宮女道:「嚴大人有傷在身,起不來床的。」

喬妃冷笑道:「好大的架子,既入了宮,就要懂宮中的規矩,我喬淑妃是皇上親封,鳳輦鸞車迎進宮來的,還受不得你這一禮么?」

推開那宮人便走了進去,果見一名少年男子斜倚在床上,手裏執了一卷書,見她闖進來,雙眉一抬,眼中寒光四射,竟赫得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道:「怎麼,見了本宮你還不跪,想要等大刑侍候么?」

小周只冷冷的看着她。喬妃久居後宮,全不知這人的底細,聽宮人言詞間多有不堪,也便含了幾分輕蔑的意思:「這模樣倒也生的俊俏,只是堂堂七尺男兒,落得個以色侍人的地步,真要讓我這婦道人家也在背後偷笑了。」

侍候小周的東袖在宮裏是呆了多少年的了,知道宮裏有些事,原本是聽不得看不得說不得問不得的,但喬淑妃年少氣盛,哪裏懂得這其中的道理。東袖便笑意盈盈的拜了一拜道:「娘娘來的正好,嚴大人蒙皇上隆恩,在宮裏養病,娘娘來了,也正好陪嚴大人說會子話解悶兒。」

那喬妃卻是個爆竹脾氣,也聽不出東袖本是為她遮掩尋個台階下,竟冷笑了一聲道:「他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皇上一時尋開心,拿來找樂子的男寵,要本宮給他解悶,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卻把本宮當什麼人了!」

東袖哪裏知道這位娘娘如此不識好歹,忙退後一步道:「娘娘息怒,是奴婢說話不知分寸,奴婢知錯了。」

喬妃道:「不給你三分顏色,你也不知道本宮的厲害,來人,給我掌嘴!」

東袖嚇得一哆嗦,小周卻輕輕的把書放在了桌面上道:「淑妃娘娘。」

喬淑妃也正等着他開口,略轉了臉龐向他微笑道:「怎麼,本宮要教訓一個奴才,卻也使不得么?」

小周道:「這奴才如此不懂事,衝撞娘娘千金貴體,掌嘴未免太便宜了她,依下官之見,倒不如割了這奴才的舌頭,以細線縫上她的嘴,在兩頰開洞,每日以鹽水續命,令她求死不得,求生不能,豈不給娘娘解氣。」

那喬淑妃聽得遍體汗毛都乍了起來,挑起了眉毛厲聲道:「你少拿這下三流的手段來嚇我,我還不知道你們這等人,只仗着幾分姿色媚惑皇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麼髒的臭的都往皇上身邊帶,我倒要看你能囂張得了幾天!」

小周原本一直低着頭,聽了這話,眼帘微抬,目光陰沉沉的盯向她。那喬妃嚇了一跳,踉踉蹌蹌退到門口,猶自色厲內荏的叫道:「你卻以為你得了皇上的寵,連國律家規也不放在眼裏了,卻聽聽人家拿什麼話來消遣你,一個男人,旁人不覺得噁心,自己還不知道羞恥么?」

東袖聽得這話越發不像樣子,已是潑婦罵街的口氣了,跪在小周床邊道:「嚴大人,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旁人不過是妒恨你,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小周也不言語,微垂了頭,只見那額角白里透著青,隱隱有幾根淡藍色的血管突突的輕跳。

東袖這些日子跟着他,知道他是個極其內斂的人,什麼話也不肯與人講,反而最容易鬱結在胸,怕他氣得受不住,道:「嚴大人要實在氣不過,奴婢便去稟明皇上——」

小周輕聲道:「不關你的事。」

「可是——」

小周道:「你只忙你的去就是了。」

東袖偷眼看他的臉色,雖有幾分陰鬱,卻是一派平靜,也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在旁邊候了一會兒,見他徑自拿起了書本,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夜裏朱炎明過來,東袖便偷偷的把事情跟他說了,朱炎明一聽就沉了臉:「真正不像話,朕寵幸哪個還要她們點頭么?罰她到冷宮裏面壁思過。」

東袖道:「娘娘也不過是年少不更事,罰得狠了,反倒讓嚴大人背後難做人。」

朱炎明看她一眼道:「依你說呢?」

東袖道:「只讓人警告一聲也就是了。」

朱炎明笑着拍了拍她肩頭:「東袖啊東袖,可惜你沒能生成男兒身,要不然的話,朕手下豈不又要多一員幹將。」

東袖急忙跪倒在地:「能服侍皇上,就是奴婢三世修來的福分了。」

朱炎明微微一笑進了屋。小周卻還沒有睡,依在床上看書。朱炎明走過去,讓他往裏挪一挪,小周有些不情願,朱炎明便連着被子一併把他抱到了內側,人也隨之壓了上去。

小周輕呼一聲痛,朱炎明趁他一閃神間,將他手裏的書本奪了過來:「你這架子可是越來越大了,朕來了都不問安。」

小周道:「不是皇上嫌煩么?」

朱炎明道:「那也不能目中無朕哪。」

小周道:「皇上言重了。」

朱炎明道:「你整日裏拿着書看,卻也不嫌累。」

小周道:「閑來無事,又能做些什麼。」

朱炎明笑着含了他軟軟的耳垂,壓着他道:「要看,就要看女戒婦德一類的書,總比大學中庸派得上用場。」

小周冷冷橫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不要微臣綵衣娛親?」

朱炎明笑出聲來:「你要願意,朕倒也沒什麼意見。」

小周猛得坐了起來,朱炎明忙自身後抱住了他道:「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

小周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說了,微臣哪敢不照做。」

朱炎明道:「你這又是賭的什麼氣,朕說的事情,你又哪一件照做過?」

小周微抬了眼帘看他,朱炎明柔聲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心裏委屈,只是好容易聚在了一起,整日裏鬧,又有個什麼意思。」

輕輕的扳過臉來想親他,小周猛一甩手,指尖在他下巴上一掠而過,朱炎明吃痛的掩住臉,心裏有些惱火,怔怔坐了一會兒,卻只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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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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