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過了一個周末,念哲覺得品童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一整天非但不見她在上課時間夢周公,幾次好奇回頭注意,也只見她盯著自己的背影發獃。

放學鐘響,同學開始整理書包準備離開教室,品童仍然坐在椅子上,沒有移動的打算。

「品童,你沒事吧?」念哲有些憂心。

「我有話跟你說。」

念哲自然等著聆聽。

直到教室里的同學全走光了,品童依舊一語不發,只是一個勁的盯著念哲打量。

打從宴會那天脫口而出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開始,念哲的影像便在品童心裡盤旋不去。

難道自己喜歡上大個兒?品童自問。

也對,大個兒跟自己既是青梅竹馬,又對自己言聽計從,會喜歡上他也是理所當然。

更何況,比起學生會那些虛有其表的混蛋跟楊克勤那噁心的傢伙,大個兒確實是比他們好太多。

品童越想越覺得念哲實在是個不錯的對象,當男朋友再適合不過。

見品童陷入沉思,念哲不得不開口喚她,「品童?」

沒有察覺念哲憂心的神情,品童劈頭就問:「大個兒,你覺得我怎麼樣?」

「嗯?」他一怔。

「說啊!」品童催促他。

「很漂亮。」因為不明白品童的用意,念哲說得相當保守。

品童卻不滿意,「就這樣!」表情像是在怪他——難道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優點?

「個性很活潑。」

她點頭稱許,「還有呢?」

「運動神經發達。」

她眉心一皺,「你在嘲笑我頭腦簡單嗎?」

念哲連忙否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品童這才釋懷,「這麼說,也就是你對我很滿意嘍!」

念哲雖然覺得她的問法很奇怪,還是順著她的話點頭附和。

「那你覺得我對你好不好?」品童又問。

或許在外人眼中品童對念哲根本是極盡壓榨,但他個人卻不這麼認為,「很好。」

「那好,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女朋友。」品童徑行宣布。

「什麼?!」念哲錯愕。

「怎麼?你不願意?」她的眼神充滿恫嚇的意味。

「不是,我——」

「既然不是,那麼從現在起,我們正式成為男女朋友。」

念哲只能被動的點頭,「喔……」

事情一搞定,品童站起來收拾書包準備離開,卻發現念哲還坐在位子上。

「大個兒,我要回去了,你不走嗎?」

「不是,我跟你回去。」念哲說著趕忙起身拿起書包。

黃昏時分,兩人相偕走出教室。

在往停車棚的路上,品童突然停下腳步。

「東西忘了拿?」念哲直覺反應。

品童看了看他,像是在評估要如何宣示自己的主權。

有了!「幫我背書包。」她說著將書包往他肩膀一掛,這才滿意。

念哲欣然接受她稚氣的舉動,甚至覺得有些甜蜜。

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品童會向自己提出交往,簡直像在做夢似的。

念哲死會的消息很快便席捲了藍陽校園,雖然外型不若學生會其餘四名成員搶手,還是有不少女學生為之心碎。

對絕大多數的女學生而言,難以置信跟無限同情是她們共同的心聲,只因念哲的對象是轉學生韓品童。

轉學至今不過短短半個多月,品童所引起的紛紛擾擾在班上女生的有心宣傳下,迅速奠定了她藍陽惡女的形象。

學生會的成員在得知消息后,也難以接受的求證念哲本人。

「阿哲,你真的跟韓品童在交往?」儘管注意到念哲神采奕奕,唐浩然仍不死心的確認。

「你們知道啦?」念哲有些意外他們的消息靈通。

「不是吧,這怎麼可能?」倪風翼兩手抓著頭。

「我也很意外。」他沒料到品童會那麼突然。

「意外?」

「因為品童突然提議要跟我交往,我也嚇了一跳。」

念哲此話一出,隨即引起其餘四人的疑心。

「你說是韓品童主動提議的?」嚴兆煌確認道。

「其實就算品童不提,我還是喜歡她。」念哲乘機表明自己對品童的心意。

一經念哲親口證實,嚴兆煌四人不約而同的想法是——品童為了報復他們,才決定跟念哲交往。

毫無疑問的,品童利用了念哲,四人一致認定。

「阿哲,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韓品童怎麼會突然提議?」親身體驗過品童狡猾的宗劭廷質疑。

念哲承認,「品童有時候確實是讓人猜不透。」

「何止是猜不透,根本就是有陰謀。」

「陰謀?」

「對啊阿哲,你聽我說——」

「說什麼呀?我剛好順便聽聽。」

聲音剛落下,就見到品童不知打哪冒出來。

「韓品童!你怎麼會在這裡?」倪風翼質問道。

「怪了,這裡不是學校嗎!我在這裡有什麼好奇怪的!」品童佯裝納悶。

確實,她說的合情合理,他們無法反駁。

「品童,你找我?」

「沒什麼,只是剛好看到你們往這邊走來,想說過來看看。」品童走到念哲身邊補充道:「順便認識你的朋友。」

品童笑盈盈的迎視嚴兆煌等人,雙方壁壘分明。

聽她這麼一說,念哲正式為雙方引見,「品童,這是阿煌、阿浩、阿翼、阿廷,我的好哥們,這是品童,我們正在交往。」

「還有,我也是大個兒的青梅竹馬。」品童刻意補充,目的在彰顯自己在念哲心目中的地位。

品童一句青梅竹馬引起嚴兆煌等人的明顯反應,四人不約而同望向念哲。

「品童跟我是幼稚園時的玩伴。」念哲解釋。

品童張著笑臉釋出善意。「請多指教。」

「彼此彼此。」嚴兆煌等人也微笑以對。

「對了大個兒,我是今天的值日生得去抬便當。」品童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念哲跟嚴兆煌等人打聲招呼,「我去幫品童抬便當,先走了。」

儘管不甘心,學生會的成員也只能目送品童得意揚揚的離去。

天曉得要抬便當不會去找另一個值日生?

心情正好的品童無意識的挽著念哲的手臂。

「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為什麼?」念哲不解。

「當我男朋友啊!」品童不是木頭,自然感覺的出來周遭的人都在替念哲抱不平。

「怎麼會。」

「真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念哲反問。

「沒什麼。」不管念哲有沒有察覺,品童都不想告訴他,大家都覺得她配不上他。

對於念哲跟品童轟動校園的交往事件,不論周遭的人是抱持何種態度看待,當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也不失甜蜜。

沸沸揚揚個幾天後,騷動總算稍稍平息,轉為無聲的注目。

這天,一名轉學生的到來,終於暫時轉移了眾人對念哲與品童的注意力。

轉學生跟在班導身後走進教室,頗出色的外表隨即引起底下一票女生的竊竊私語,加上不俗的出身,立刻讓他成為班上女生覬覦的新目標。

坐在念哲後座的品童只是埋首抄寫作業,完全置身事外,直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點名,才引起她的注意力。

原來,轉學生在環顧了教室一周后,終於瞥見品童掩隱在一角的身影。

當班導準備指定座位時,只聽到轉學生徑自表示意見,「老師,我希望能坐在韓品童旁邊。」

轉學生此話一出,隨即引起班上嘩然。

班導心忖:怎麼最近的轉學生都流行自己選位置?

發現新來的轉學生居然是楊克勤時,品童臉上沒有絲毫悅色,反而像見著討厭的蒼蠅似的,露出賺惡的神情。

前座的念哲雖然覺得意外,但表面上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由於品童附近的座位已經有人坐,楊克勤最後未能如願,不過班上同學還是注意到兩人不尋常的關係,並議論紛紛。

下課時間,楊克勤毫不避諱,當著班上同學的面走到品童跟前,「小童!」

親昵的稱呼不光是引起眾人的側目,就是念哲也覺得詫然。

一時之間,眾人除了要留心楊克勤跟品童間的對話,也不忘端詳念哲這正牌男友的表情變化。「有什麼事嗎?」品童的語氣非但不見熱絡,甚至有些不耐煩。

「那天你回去以後,我跟家人表示想轉到藍陽來找你。」楊克勤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長久以來,楊克勤不俗的長相與家世一直讓他頗有女生緣,認定異性唾手可得的他從來不明白何謂追求。

直到遇見品童,她不但挫敗了他,也讓他首次產生追女孩子的衝動,甚至不惜從台北追到桃園。

班上同學一聽楊克勤居然是為了品童專程而來,又是一陣騷動,一場轟動校園的三角戀眼看就要展開。

提起宴會那天,品童心裡就有氣,正因為他這個豬頭,才害自己一路被父親削到臭頭。

如果不是擬於父親那關,品童這會一定會站起來賞他一腳再加兩巴掌。

當著眾目睽睽下,品童再次賞了楊克勤閉門羹,瞪了他一眼后便一語不發的重新低頭抄寫功課。

原本眾人以為楊克勤會覺得難堪沒面子,不料,他卻不以為意。

一整天,只見楊克勤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圍繞在品童身邊打轉,搞得她煩不勝煩。

也是拜楊克勤之賜,品童再一次成為藍陽的話題人物,平靜不到兩、三天的生活再次掀起波瀾。

對於楊克勤,念哲並未主動詢問品童。

倒是在放學回家途中,品童一古腦宣洩對楊克勤的不滿時,念哲了解了兩人認識的經過。

如果說念哲原先沒有絲毫擔心那是騙人的,但是此刻在認清品童對楊克勤的反應后,念哲反而替楊克勤感到擔心。

「我一定要宰了他,」品童再次重申,「把他撕成碎片,一片一片丟到大海里去喂鯊魚。」猙獰的表情彷彿楊克勤就在眼前。

「品童……」念哲試圖緩和她的情緒。

品童卻徑目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之中一,或者我直接把他拖到深山裡給埋了,讓他在地底下腐爛生蛆。」她越想越是興奮。

念哲不得不提醒品童,「品童,這裡沒有深山。」

品童的興頭冷不防被打斷,「沒有嗎?」

念哲肯定的點頭。

品童還來不及感到喪氣,這個難題就已被她擱置到一旁,「沒有也沒關係,我還是可以宰了他——」

「你不可以宰了他。」念哲再次提醒她。

「為什麼不行?」品童語帶氣憤。

「因為你家跟他家有生意上的往來。」

毫無疑問的,念哲給了她一個既令人喪氣又無法反駁的答案。

「該死!如果不是我爸跟他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一定要把他扁成豬頭。」

念哲從不懷疑這點,但仍維持客觀,「或許,那個楊克勤只是單純的喜歡你。」

「喜歡我?那自以為是的豬?」她簡直想作嘔。

「他只是過於積極,並沒有惡意。」念哲看得出來。

反倒是品童注意到了,「你為什麼一直幫他說話?」

念哲並不認為自己是在幫楊克勤說話,他不過是點出事實。

「我沒有幫他說話。」他鄭重澄清。

品童根本聽不進去,「我是你女朋友,他要追我,你非但不生氣還處處幫他說話?」語帶譴責。

「我尊重你的選擇。」只要品童能夠幸福,他就是傷心也無妨。

所以,就算今天品童選擇了楊克勤,念哲也絕對不會生氣。

他的回答讓她感到氣憤,「夏、念、哲!」

念哲並未被她的怒氣嚇到,「哪怕我心裡感到擔心。」他平靜的說道。

「擔心?」正要發細的品童一愣。

「不過我現在放心多了。」念哲並未掩飾鬆了口氣的神情。

會意出念哲言下之意的品童不禁心裡泛甜,但嘴巴上仍不坦率,「原來你這麼不信任我?」

「我希望你能快樂。」念哲說得很認真。

念哲雖然不擅長甜言蜜語,但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卻深深打動品童。

為了掩飾心裡的悸動,她粗聲道:「我告訴你我不快樂了嗎?」

念哲看著品童,溫柔的眼神里含著笑意。

品童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別開臉道:「反正我一定要宰了他啦!」

見她依舊氣憤不已,「要不要吃蝦球?」念哲無預警的冒出一句,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媽說今晚要煮鳳梨蝦球。」

果然,「鳳梨蝦球?」品童上鉤了,「好啊!」

前一秒還氣呼呼的品童隨即眉開眼笑,拋開跟楊克勤的不愉快,比念哲還急著回他家。

看著品童的背影,念哲笑得好不溫柔。

楊克勤對品童的熱烈追求持續在校園裡喧騰著,搞得品童天天肝火旺盛,如果不是念哲極力阻止,楊克勤恐怕早已死過不下數十次。

積壓了滿肚子怒氣不得宣洩,品童只得籍由打球來排解,這會她正在排球場上奮力廝殺。

當隊友把球托到空中,品童迅速跳起右手臂奮力一揮,球殺氣騰騰的沖向對面,六名對手逃命似的往球的落點周圍四散。

眼見品童火力全開,為了避免可能的傷亡產生,身為隊長的鞏青萍終於不得不宣布暫時休息。相較於隊友們逃命似的離場,品童大聲叫道:「嘿!別走啊,我還沒打夠呢!」

無視於品童的抗議,鞏青萍和林卉欣上前一左一右勾著她,「品童,我們需要談談。」她們將她帶下球場。

「談什麼?」

「品童,我們只是在練習。」林卉欣婉轉的提醒她。

品童當然知道,「所以呢?」

見她仍無自覺,鞏青萍不得不直接言明,「你不能這麼打球。」

「為什麼?」品童不明白。

「難道你沒發現大家全躲開了?」

「她們需要加強練習接球。」品童作出結論。

「不!」鞏青萍差點撞牆,「是因為你的殺球,她們不想被打成殘廢。」

品童為自自己辯解,「大家應該多練習,這樣比賽時——」

「除非對方的球員跟你一樣吃了炸藥。」但是鞏青萍知道,那是絕無可能。

「可是我——」

「品童,如果你再繼續這麼打球,不用等到比賽,我們可能全掛病號了。」林卉欣說道。

人不能扁,球不能打,品童一肚子氣發不出來,只能擺著張臭臉。

一旁的鞏青萍和林卉欣見狀,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品童,大家都說你們班新來的轉學生在追你,是不是真的?」鞏青萍問。

「那豬頭!」提起楊克勤,品童的語氣既氣憤又不屑。

「豬頭?」鞏青萍對她的評價感到不以為然,「人家長的雖然比不上嚴兆煌他們四個,可是也頂帥,家世又好……」

品童不耐的翻白眼,「別告訴我你迷上他了。」

「他是真的很帥嘛!」林卉欣應和。

「不是吧,連你也對那豬頭有意思?」

林卉欣沒有否認,「你知道嗎?品童,我真的好羨慕你,同時被兩個優質男生追求,那是什麼滋味啊?」

「優質?那豬頭也配?」

林卉欣正想反駁,鞏青萍早她一步,「我說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這麼好的桃花運,我們想求都還求不來。」

「喝!我看是走霉運還差不多。」

將品童厭惡的神情看在眼裡,林卉欣問道:「品童,你真的這麼討厭那個楊克勤啊?」

「你可以用更強烈點的字眼。」品童建議。

「是因為夏念哲嗎?」鞏青萍好奇。

「跟大個兒沒關係,純粹是個人恩怨。」對於那個楊克勤,品童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可是品童,夏念哲雖然不錯,但是跟楊克勤一比……」林卉欣看了看品童,「我實在不懂你的選擇。」

「你不需要懂。」她自己懂就行了。

鞏青萍也是不解,「除了塊頭高大、成績一把罩以外,夏念哲長相普通、家世普通、個性普通、說話普通,全都普通,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普通。」

「什麼?」鞏青萍沒聽明白。

品童重申,「我就喜歡他的普通。」

「別開玩笑了。」鞏青萍並未把她的話當真。

「我才沒這麼無聊。」

「你說真的?」

「廢話!」

「不是吧?品童。」林卉欣頗意外,「你的喜好還真特別。」

品童不以為意,反正她喜歡就行了。

見品童說得如此肯定,鞏青萍不免心生好奇,「那你們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程度?」品童反問。

「少來了,你們不是在交往嗎?」她認定品童是在裝一祿。

林卉欣也跟著起鬨,「對啊,品童,跟資優生接吻的感覺怎麼樣?」

「接吻?」品童壓根沒想過。

「一定很浪漫吧?」林卉欣一臉陶醉。

「我們沒有接吻過。」

「騙人!這怎麼可能?」林卉欣直覺反駁。

鞏青萍也不禁質疑,「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經兩人一提,品童這才意識到,自己跟念哲間確實少了點情侶間的親密行為。

看出品童不像在說謊,林卉欣問道:「品童,你確定你們真的在交往?」

「我們……」

「難道夏念哲從來沒有試圖吻你?」鞏青萍懷疑。

沒有!品童心裡十分清楚。

念哲雖然對自己言聽計從,兩人平日也有說有笑,但從來不見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這樣一想,品童首次正視到,兩人的交往確實不太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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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大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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