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大老大！目前票數是二三OO比二五二七！」

才迷迷拿着由學生會舉辦、川晨學院人手一份的校報衝進神龍社社團活動室。

繼那一天的招生之後，我們拼盡全力，終於，連哄帶騙，拉到幾隻對黑社會有興趣的小貓加入神龍粗，湊足十人，保全了這個簡陋的活動室。

「為什麼——為什麼楚小雨的票數就能怎麼高！」轟！火山爆發了。

「老大，請消消火，請消火！」

申談連忙端上一杯茶來，「初賽有八名可以入選呢。老大您現在名列第二，進入複賽是絕對沒問題的！」

「我要的是第一！第一名！」我抓着他的脖子怒吼。

「老大，請冷靜。」

坐在桌旁閱讀校報的諸葛朱朱放下手中的報紙，抬起頭來，「事實上，我認為您還是很有潛力的。」

「真的？」

「當然。」

諸葛朱朱出謀劃策，「經過我諸葛朱朱的研究，我認為老大您最需要的，就是增加在公眾媒體上的露面機會，擴大影響。要知道，現在的評選，可是全校總動員的，不但是面向學生，所有的老師，包括校董，都有投票權!」

「校董？」活動原來這麼隆重？

「是的，就算是校長，他也有權投票選擇你們。特別是校長，校是的一票，等同於一百票。校長大人有着最後的投票權。」

諸葛朱朱道，「老大您不可以忽視這股勢力。而面對老師、校董們最有效的宣傳，就是校報！」

「所以，老大！」

申談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炯炯有神地凝視我，「請勿必要接受校報的訪問！」

「校報？」

我望了望桌上的那份集八卦、爆料、曝光於一體的報紙，「你說的，就是這份？」

「是的，身為校報『風雲人物』專欄的總編，老大，請容許我對您進行採訪！」

申談一拍手，立刻，兩個衣着怪異的男生翻窗送入神龍組基地。

「……」

我都不知道申談原來還有這等身份。

「你好，我是狗仔一號！」

進來的二人，其中一人拿出一個怎麼看都像是針孔攝影機的東西對準我。

另一個就比較正常了，手裏拿的是有點像錄音機的窺聽器，「請叫我狗仔二號。」

「還有這個——」才迷迷一揮手，手中的一疊不知從何而出的照片宛如撲克牌般展開。

「老大的生活照！請勿必要在上面廣告：神龍組財務部部長才迷迷手中，擁有川晨之星第二候選人——漢英瞬所有照片，舉凡清純動人、性感妖艷、生活照、脫衣照，應有盡有，十元一張，物美價廉，先到先得，只要你想要的！沒有看不到的！」

「……」

才迷迷！你什麼時候偷拍了老大我這麼多的照片！也許是因為校報果然是影響力廣泛，當然，本人魅力無窮也是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

午間操的時候，我一出現，「哇！是漢英瞬耶！」

一大群女生朝着我撲過來。

「漢英瞬！你真的喜歡泰迪熊嗎？我也是耶——」「果然像照片上那樣可愛噢！」

可愛？這個詞讓我不爽。

我老氣橫秋地皺了眉，大手一揮，「請叫我英俊瀟灑威武帥氣孔武有力的神龍組漢英瞬老大！」

「哇啊——簡直可愛到爆！」

「讓我看讓我看，啊啊！好可愛的表情！」

「不許說我可愛！」

我大吼。

女生們無視我，繼續熱情尖叫，「哇哇，真是好可愛！」

「可惡！不許說可愛！」

我氣極敗壞！

「呀啊——生氣了生氣了!」幾個女生掩嘴呵呵笑然後，幾個女生異口同聲，「英俊帥氣的漢英瞬老大！」

「我們好喜歡你！」

「請讓我拍照！漢英瞬老大！」

「哦呵呵呵呵——」我滿意地狂笑，為我的魅力臣服吧，奴隸們！

***

「目前票數是三五二六比三五二九！」

申談衝到我面前，拿着最新一期的校報對我說道。

只差三票，成果斐然！我接過校報，新一期的校報上，刊登了本屆川晨之星的候選人名單以及目前票數。

果然，那上面，名列第二的，是我的照片。

但是——「天使娃娃」？！

「這是什麼稱呼？」

我跳着怒指校報上那四個紅色的字，「申談！」

「老大老大，這是民意統計的結果！」

申談高舉雙手步步後退，「這和我沒關係呀，這一期不是我做的，何況老大你以前不也是紫星的漢王娃娃嗎——啊啊啊，不要殺我——」難道我的表情這麼嚇人嗎？望着那飛奔而逃的申談，我怒氣沖沖地轉過頭。

而最可惡的就是校報上第一名，「神秘貴公子——楚小雨！」

「太可惡了！」

我氣得一把將那校報揉成團，神秘，神秘，我耗費心力和那些嘰嘰喳喳可比麻雀女生親近，擺出一副親和的形象，而那個冷冰冰的傢伙，居然一句話都不用說，就可以得到三五二九票。

「為什麼，為什麼他是貴公子，我家也很有錢啊——」我仰天長嘯。

難道人們不知道我爸的「漢王天下」的威名嗎？

「老大，楚小雨傳說是楚霸江山的楚家大少爺。」

諸葛朱朱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托一托他那高近視度數的眼鏡，「楚霸江山與老大您家的漢王天下，正是楚漢相爭的局面，所以，只在家世這一點上，老大您最多只能和他打個平手！最主要的，不是『貴』字，而是『神秘』。」

「是的老大，因為首先，他拒絕了學生會的邀請和校報的訪問！」

那傢伙真是太跩了，居然敢拒絕學生會，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嘛!「不，老大，從開學到現在，他所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不是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扳着手指頭數數，他在我面前就說過七句話哎，開學都快兩個月了哎，難道……他在其它人面前，一共，只說過三句話？不會吧……就算回答老師問題，也不止三句吧……

「第三，從來沒有人去過他的家裏，因為從開學到現在，沒有一個人能成為他的明友。」

「……」

這也太冷酷了吧。

進校第一天就得到三個朋友的我嘖嘖感嘆，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人，會是什麼樣的滋味？這樣的人，未免太孤僻了吧？

「所以，我們既不知道他喜歡的顏色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興趣是什麼，這些川晨之星候選人的基本資料，他，統統沒有，所以，他才會得到『神秘貴公子』這樣的稱號。」

諸葛朱朱總結道。

「你是說，只要揭開他的神秘面紗，他的吸引力也就隨之降低了？」

「老大果然英明！」

***

在我認為，要想揭穿楚小雨的神秘面紗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跟蹤他。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在下課的時候，我會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據說，楚小雨從來不和第二個人一起吃便當。

而事實也證明如此，在我的跟蹤下，我發現當他一下課出來的時候，就被一大群拿着便當盒的女生圍上了，所有的女生都想和他一起吃便當，可是，當他用冷得像箭一般的目光掃視一圈之後，所有人都退後了一步。

那目光令我聯想起古龍小說里的形容：他的眉似刀，眼似刀，目光似刀。

哎……真是的……我不由得感嘆……他的態度這麼爛，票數居然會這麼高，老天爺真是沒有天理啊……

「漢英瞬！你在這裏幹嘛？」

一個女生好奇地拉住我。

我急忙轉過頭來，展開一個正人君子的無辜的笑容，「嗨——我—我——「漢英瞬，你今天忘了帶便當嗎？」

另一個女生望了望我空空如也的手，糟糕，只想着要跟蹤楚小雨，忘了帶便當出來。

「呀，漢英瞬好可憐，都沒有媽媽幫他準備便當。」

「嗚哇，不要像被拋棄的小狗那樣看着我啦，我的給你吧！」

「漢英瞬！也請讓我分給你一半！」

「不，不是的——」我狼狽地拒絕著，眼看着楚小雨的身影快要消失了，我急了，「不用的——」其實我的便當在教室里……只是沒帶出來罷了……

「沒關係的——」

「你們吃不飽我會傷心的。」

我狼狽掙扎。

「啊啊，漢英瞬你真的好善良，我在減肥！沒關係的！」

「漢英瞬！這是我奶奶做的雞腿，超極好吃的，給你，這個也給你，還有這個——」一會兒功夫，我的手裏就多了一個超級華麗的飯盒，裏面紅燒獅子頭、油亮亮的雞褪、甚至連龍蝦都應有盡有。

哎，魅力無窮真是令人困擾啊。

而且還有奇怪的是……明明我的手裏多了一個粉紅色的KITTY便當盒，那些女生手裏為什麼每人都還有一個呢？一抬頭，望見楚小雨的身影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顧不上細想，我連忙向那些熱情的女生們道謝，抓着滿得蓋不上蓋的便當往楚小雨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圖書館後面，繞過一片小樹林，又是一條長長的藤蘿小道，我終於看到了楚小雨的身影。

奇怪，他吃個飯跑這麼快乾嘛。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他坐在一棵梧桐樹下，正低着頭，一口一口的安靜地吃着飯。

在他的身邊，五彩斑斕的樹葉落了一地。

他吃了幾口，不知道怎麼的，像是想起了什麼，將頭靠在梧桐樹榦上，微風吹起他那淺褐色的髮絲，這樣的畫面，就像是夢境一般。

哎……真是的，連吃個飯，都這麼撩人。

我感嘆道，然而下一刻，我不由得想打自己兩下，呸呸呸！漢英瞬，你在想些什麼——不要被敵人的外表所迷惑！鄭重地警告自己之後，我伸展脖子，想要仔細觀察敵情——楚小雨的乳白色便當盒裏，菜色好怪異呀……「喂，這是法國鵝肝醬吧？」

終於，觀察了好長時間，我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楚小雨像是早就發現我一般，連頭也沒回，舀了一口白飯放進嘴裏咀嚼幾下咽下去，「豆腐乳。」

既然被發現了，也不用藏頭露尾了。

我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好奇地將頭探到他的便當面前，堂而皇之地研究着他的菜，「豆腐乳？」

聽上去就像是很寒酸的樣子，怎麼可能？還有旁邊的，那切成小小片的，「這是今年高級飯店流行的野生樹菇吧？」

「醬菜。」

楚小雨將那小小的一片挾進嘴裏，又咽了一大口白飯。

「醬菜？」

不是吧……楚小雨不是楚家的大少爺嗎？怎麼會吃像醬菜這樣貧民的東西呢？還有……那個豆腐乳……真的好奇怪呀……「這樣小小的一塊，很貴嗎?」我不由得問道。

「你沒吃過？」

「嗯！」

聞聞，好像味道不是很糟。

「嘗嘗。」

「真的可以？」

嘗就嘗，我伸出筷子，一下子將那一塊挾起來扔到嘴裏，然而下一刻，我的臉頓時皺成一團，「唔……」

好……好難吃，又咸又辣……楚小雨的眉略微地蹙了蹙，「你把我午餐和晚餐的份全吃光了。」

「我，我怎麼知道那小小的一塊就是你要吃到晚餐的東西啊！」

我有些心虛。

他不說話，低下頭，繼續就著醬菜，一口一口地咀嚼著白飯。

我突然覺得楚小雨真的好神秘！身為楚家的大少爺，他怎麼會吃得下像這樣的菜呢？看着他的便當，我不由得感覺到有些不忍，「諾——」我將我的那個裝得滿滿的便當盒遞出來。

「給你！」

漂亮的便當盒裏，裝着的是五顏六色的菜。

他瞟了一眼，沒說話，繼續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他的白飯配醬菜。

「你不要？」

他搖搖頭。

「你太沒禮貌了，居然敢拒絕老大我的好意！」

我霸道地挾起最頂上那隻油亮亮的大雞腿，放到他的嘴邊，強迫他吃。

他是楚家的少爺呀，怎麼可以吃這種寒酸的飯菜！而且我們都正處於發育期，光吃醬菜和白飯，營養怎麼能跟得上呢，又怎麼可能會長高呢！不過……望着他那牛仔褲包裹的修長的腿……我不由得埋怨老天爺怎麼可以怎樣偏心。

「為什麼不吃？」

我瞅瞅自己的腿，很不爽，怒氣沖沖的瞪着他。

楚小雨抬起頭來，用他的淡褐色的眸子望了我一眼，又望了那挾到他嘴邊的雞腿一眼，而後，他的微紅的唇輕動啟，露出編貝般的齒，我的心突地停止了跳動，窒息一般地，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唇間，然後，他的齒輕輕一咬，啊！吃了吃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間感覺到很開心很有成就感！楚小雨就着我的筷子，咬下一口雞肉，而後，又從他的便當盒裏，舀了一口白飯，慢慢地咀嚼了幾下，咽下。

「來來來！還有還有——」我興奮地將便當盒裏的紅燒獅子頭、大龍蝦、魷魚卷都放到他的便當盒裏。

他望了我一眼，也沒有拒絕。

我雀躍地將上面的菜統統挾到他的便當盒裏，連最底下的鋪着的翠綠生菜也都挾給楚小雨，然後，我看到便當最底層的飯——那上面用黑色的芝麻拼成了幾個字，「漢英瞬，ILOVEYOU！」

原來……原來這份華麗的便當是不知道哪個女生早就準備好要送我的——楚小雨看到了那幾個字，他的臉突然沉了下來，「不吃了。」

他將他手裏的那個便當盒一摔，站起來，轉身就走。

「喂——」我撿起他的便當盒，跟在他後面大叫，「楚小雨——」他頭也不回，很快的就消失了。

他這個人怎麼這樣子啊！我望着手裏的兩個便當盒，突然間感覺到一陣怒氣，其中，還夾着莫名而來的委屈。

楚小雨的脾氣怎麼這樣啊！明明剛才還好好的說着話，怎麼一轉眼，就變了臉，不理別人了——真是臭脾氣！哼！他以為他了不起啊！

下午放學的時候，我仍然遠遠的跟蹤他！不要以為我是想向他道歉，哼！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是要揭穿楚小雨的真面目，我要把楚小雨擠下川晨之星的寶座！我在心裏對自己告戒道。

所以，漢英瞬，你不能再像上午那樣做蠢事了，雖然你的敵人有着一張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臉，可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引誘！你要知道，他是魔鬼魔鬼魔鬼！他轉眼間就會不理你的！但是……楚小雨真的好奇怪呀……轉過幾個彎，他竟然拐進了一家小小的弄堂，而且，那個方向，怎麼看也不像是去楚家豪宅的路。

再繞過一條路之後，他竟然進了一家超市？！我等在超市外面，以為他只是買點東西，結果等了好長時間，都沒見他出來，按捺不住好奇心，我遮遮掩掩地進了超市，結果，我發現——楚小雨他他他——他居然穿着超市的制服站在收銀櫃前！不過還真是好清秀，好迷人！

「您好，這是找給您的一百三十七元，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在目送購物的客人出了越市的大門之後，楚小雨的目光不經意地投過來，我急忙閃身一避。

好奇怪……坐在超市隊面的一家小小的咖啡館里，我漫不經心地點了一杯咖啡，一邊監視着那家超市。

晚上九點之後，楚小雨終於從超市裏走了出來，他的視線似乎淡淡的往這邊掃了一眼，然後，他就閃進了另一條小弄堂。

我起身就追，結果胳膊被人抓住——「先生——」咖啡館的老闆面色不善的盯着我，「你還沒付錢呢。」

像我這樣的富家子居然會被認為吃霸王餐？老闆你真是太沒眼光了吧！好丟臉。

我急忙扔下錢，跑出去的時候，已經不見楚小雨的身影了。

跟丟了？然後，在這些千奇百怪的弄堂轉來轉去，轉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我迷路了，嗚呼。

在一排看起來就像是要拆遷的樓房前面走來走去，我沮喪地蹲了下來。

腿好酸……腿好痛……我回不了家了……嗚嗚……

「漢英瞬？」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一個長長的倒影投在我面前，我慢慢地抬起頭，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好是的一雙腿……嗚，生氣……然後，是美得令人屏息的臉以及在夜風中輕輕拂動的淺褐色髮絲，楚小雨！「嗚哇——楚小雨嗚嗚——」我撲進他懷裏。

楚小雨的身體好像有些僵硬，他語氣不善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迷路了嗚嗚嗚……」

我緊緊抓住他，好害怕他會丟下我不管，可是還好，楚小雨好像沒有那麼壞，他任我抱了一會兒，然後，抓起我的衣服，把我的眼淚鼻涕胡亂地擦了擦，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轉的，沒幾步，眼前豁然開朗，正是燈火通明的繁華大道。

「從這兒筆直往前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向右拐，就是校門口的那條路了，然後，你就知道怎麼走了。」

我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望着他，「你不帶我去你家？」

楚小雨酷酷地沒應我。

「……我又吸了吸鼻子，換了個問題，「……你不送我回我家？」

楚小雨仍然是酷酷的環臂睥睨着我。

「嗚……」

我朝着那條繁華大道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使勁地眨了眨眼，從大眼睛裏擠出兩顆淚滴含在眼眶裏，擺出小狗狗表情，不死心地又問了一聲，「你真的不送我？」

果然，我望見楚小雨的眉蹙了蹙，哦呵呵呵呵！同情了吧同情了吧！這可是我漢英瞬對付拿着雞毛撣子奔過來的老媽的殺手鐧！楚小雨的唇動了動，他說，「拜拜。」

***

「可惡可惡可惡！」

「我剁剁剁剁剁剁剁剁——我剁死你！」

我把砧板上的黃瓜想像成楚小雨，舉起菜刀，唰唰唰唰唰——一整排圓圓的小黃瓜片跳着蹦着落在砧板上。

把顆顆飽滿瑩白的飯盛進便當盒裏，先是碧綠的青菜，薄薄的輔一層，再上面是一個荷包蛋，再舀起香噴噴的紅燒肉，放在便富的另一邊，挾起幾片炸得兩面金黃鬆脆的魚脯，正要放上去的時候，我皺了皺眉。

鬆脆的魚脯和紅燒肉放在一塊的話，紅燒肉的醬汁不就是會浸到魚肉裏面去嗎？那樣豈不是很難吃……我想起以前買過的快餐裏麵包魚的錫箔紙，對着廚房外大叫，「阿一，去給我買點錫箔紙來！」

「錫箔紙不是包魚肉的嗎？」被我趕到客廳的王媽走進來，「我記得廚房有的。少爺真是細心體貼呀。」

「嗯嗯。」

我滿意地接過錫箔紙，將那幾片魚脯包起來，放到便當盒的一側，這樣看上去就很不錯了——「好香呀！」

阿一探進頭。

「少爺好厲害！」阿二嘖嘖稱攢。

「那是當然！」我得意洋洋。

雖說現在我都是過着衣不伸手，食不張口的日子，可是在以前，老媽跟着老爸跑出去忙的時候，家裏可都是我一個人，那簡直就是三餐不繼呀，哎——我身為漢王天下的大少爺，如果不是在那個時候自己照着食譜學會了做幾道家常菜，恐怕早就成了餓死鬼了……這樣的話，哎，多少美麗的窮人家的女兒會因為這世界上少了一個鑽石金龜婿而傷心呀……不過也因為如此殘酷的生存考驗，到今日，我才成為了「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現代好男人。

奉勸天下所有女人，一定要把眼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哦呵呵呵呵——

「這就是少爺要做給小雨小姐的便當嗎？」

郝管家也聞聲而進，「兩個人坐在一起吃便當，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哎呀，少爺，老奴真的好感動……」

郝管家的話突然讓我清醒過來，我愣住了，低下頭，望着那精心裂作的便當——我，我在做什麼？

不過做都已經做了……所以……第二天，我仍然出現在昨天楚小雨吃便當的地方。

果然，他還是像昨天一樣，一個人坐在那兒，不聲不響地吃着飯。

看看他便當里李的菜——哎……這孩子真是讓人心疼呀……

也許是我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那雙水晶一般的眸子這樣盯着看，我覺得渾身僵硬且不自在，為了掩飾我的這種不自在，我板起臉，沒好氣地叫他，「喂——」我伸出手，將那個淺藍色的便當盒伸到他面前。

「給你。」

他看了我的便當盒一眼，「不要。」

「你——」我火了，硬生生地將那便當盒塞到他懷裏，「吃！」

他站起身，那個便當盒就從他身上掉了下來，我眼疾手快地接住，又羞又怒地叫道，「楚小雨，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啊！別人辛辛苦苦做的，你怎麼可以這樣連看也不看就丟掉它！」

他站在那兒。

「你做的？」

他問。

我的臉突然火辣辣地燒起來，「我……喂！」奇怪我結巴個什麼勁，我拿便當盒敲在他的胸前，「我是看你太可憐的了！所以才做給你的！你愛要不要！」

說罷，望着他一點都沒伸手要接便當盒的意思，我突然感到一陣委屈，「算、算了，你不要就算了！」

我收回手，怒沖沖地轉過身，「我、我走了。」

他沒回答。

「喂，你真的不要？」

他還是沒回答。

「哼！你不要就算了！活該你餓死——」可是腳卻邁不開，「楚小雨，我真的走了——」

「別走。」

他突然開口了。

我歡喜地轉過身，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嗚……這小子太瞧不起人了……他走回到原來的樹下坐在那兒，見我沒有走過來，抬起頭，疑惑的視線投向我。

我走到他身邊，也跟着坐下，打開便噹噹盒，遞到他面前，「喏！」

他接過去，看了一會兒，我的心怦怦直跳，緊張地盯着他的臉，哎，楚小雨的肌膚真是細膩啊……臉上連一個毛孔都看不到，為什麼有人吃那種東西都可以吃出道樣美得近乎透明-般的肌膚來。

靈活的筷子挑開錫箔紙，挾起一塊酥脆的魚肉塞進嘴裏，我盯着楚小雨的嘴唇，「好不好吃？」

微紅的唇動了幾下，然後，他咽了下去，開口了，「還行。」

還行……嗚……楚小雨太差勁了……「對於辛辛苦苦幫你做菜的人，你的評價只是還行嗎？」

「……」

楚小雨看了我一眼，又吝嗇地吐出二字評語，「不錯。」

雖然只是「不錯」，可是事實上我心裏很高興，「還有紅燒肉！快吃快吃！」

我拿起銀勺舀起幾塊紅燒肉移到他嘴邊，醇厚黏稠的醬汁中，軟嫩的瘦肉紅褐清亮，帶着一股濃濃的醬香，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是非常的美味。

哎，連我自己都要感嘆，漢英瞬你真是十項全能，真是太了不起了！楚小雨又望了我一眼，微微啟唇，將那勺紅燒肉含了進去。

「怎麼樣？」

我期待地望着他。

他的淡淡的紅色唇上蒙上了醬汁的顏色，看上去，顯得紅潤多了，就像抹了一層胭脂一般，我盯着他的唇輕輕地動着，唇微啟的時候，可以看到粉缸色的舌與透明的唾液一閃而過的情景，我的心突然間「怦——」的一聲跳停了！然後接下來，就是怦怦怦怦像跑了一千五百米一樣直跳個不停？怎，怎麼搞的——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勺子還舉著，我——我剛才居然在喂他？受驚過度的我僵硬在那兒。

楚小雨吃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望着我，「你怎麼不吃？」

我回過神來，又發現——「……我忘了做我自己的那份了……」

昨晚太過興奮了，結果只裝了一份……

「那一起吃吧。」

楚小雨偏過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