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禔爾如往常一樣坐在古典沙發椅上，姿態優雅的他，耀眼的宛若畫像中的天使，他四周還圍繞着愛慕他的吸血鬼，有的撫摸他的臉，有的抱住他的腳摩挲，有的……正與他熱烈地親吻著。
如果沒瞧見他腳下踩着的少年，他還真像個高高在上的年輕君王，受着眾人的愛戴、眾人的景仰、眾人的愛慕。
見到這副場景的伊曼只覺得刺眼，他別過頭，猛烈地咳了起來。看來他自二樓跳下來時，似乎也摔傷了體內的器官，咳沒幾下，身體就痛得讓他不禁冒冷汗。
阿禔爾揮開攀在他身上的吸血鬼們，伸出一手像是邀請似地朝伊曼說：「過來吧！」
伊曼當然不可能聽從他的話，再度咳了幾聲，充滿恨意地瞪着他說：「休想！」
「伊曼……你怎麼還是這麼不乖呢？」阿禔爾沒有發怒，只是笑着放下手，語氣似乎很無奈。
伊曼身後的菲利士用力踢了下他扭傷的左腳，使他像個下人一樣，被迫跪倒在地。
「夠了！」
在暗處一直觀看的艾蜜麗終於忍不住衝出來，她跑到阿禔爾身旁哀求說：「求求您，別再折磨他了，他會受不了的！」
阿禔爾冷冷挑起一眉，高傲地勾起艾蜜麗的下巴問：「告訴我艾蜜麗……你這是在為他求情嗎？」
艾蜜麗抖了下纖細的身子，淚眼盈眶地咬住唇。
「是的，我的主人……您既然愛他，為什麼還要傷害他？看他難受，難道您就會開心嗎？」
聞言，阿禔爾不禁笑出聲。
「艾蜜麗呀艾蜜麗！聰明如你，難道不知道愛一個人，就是要傷害他、扭斷他的羽翼，讓他永遠也飛不了，這……就是我的愛！」
「可是您對我們就不會如此執著呀！難道您不愛我們嗎？」艾蜜麗握緊阿禔爾的手問道。
「我當然愛你們，只是……更愛伊曼罷了。」
阿禔爾笑得極天真，勾著艾蜜麗下巴的手，溫柔地愛撫她的臉孔。「就是愛他……所以要折磨他，你懂了嗎？」
「主人……」
艾蜜麗不敢置信地看着阿禔爾臉上那抹殘忍的笑容，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呆愣地看着她最愛的人。
「好了艾蜜麗，你走吧！你被驅逐了。」毫不留情的，阿禔爾收回手，雖然依舊微笑着，可是他的聲音卻非常的冰冷。
艾蜜麗愣了下，美麗的臉孔瞬間慘白，她顫抖著唇問：「為什麼主人？我做錯什麼了嗎？」
阿禔爾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伊曼是我的，我不喜歡有人關心他，這個理由……你還滿意嗎？」彷彿很無聊似的，他撐著下巴懶散地回道。
艾蜜麗還想說些什麼，可惜阿禔爾卻不給她任何機會，揮手示意身旁的兩名吸血鬼將她拉出去。
伊曼似乎也慌了，他看向臉色蒼白的艾蜜麗，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拉走。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溫柔慈祥的艾蜜麗了。
阿禔爾宛若沒被這段小插曲影響似的，微笑地朝伊曼伸出手，再次邀請道：「伊曼……快過來我這裏。」
伊曼理所當然地想拒絕，卻被菲曼士不怎麼溫柔地自地上拉起，將他推向笑容滿面的阿禔爾。
阿禔爾張開雙臂抱住虛弱的伊曼，溫柔地將他放在沙發椅上躺着。「瞧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看得我心都痛了。」
伊曼憤恨地別過臉，死都不肯讓他那雙手碰他一下。
「伊曼……我倔強的伊曼，什麼時候你才學得會放棄矜持呢？」阿禔爾一手撐在伊曼臉旁，另一手溫柔地撫摸他那英俊的臉孔，深情呢喃著。
「我會離開這裏的！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伊曼生氣地拍開阿禔爾的手，可能是過於激動，他又忍不住的咳出聲。
「伊曼，你離不開我的……」
阿禔爾不怒反笑，半俯著身軀凝視着伊曼，信誓旦旦地說道，「總有一天，你眼裏只會有我的存在，你心裏只會有我一個人，就連你的唇……也只會低喃着我的名字，伊曼，你會愛上我的……一定會！」
伊曼不想聽阿禔爾的話，可是他每說一句，那冰冷的手指也隨着他的話觸碰他所說的地方，他的人也越貼越近。
到最後，那粉嫩的唇瓣也貼上了他的，兩人鼻息交錯，他聞得到他身上的紫羅蘭香氣，而他……也聞得到他身上隱隱散發的血氣……
阿禔爾微笑地離開伊曼的唇，迷戀似地輕啄着他的臉龐輕述：「伊曼，我的伊曼，有時候你脆弱地教我心疼，有時候卻堅強地讓我想摧毀你，這樣的你……真讓我放不開手呀！」
「不！」
伊曼猛地推開阿禔爾，他驚慌地緊抓着自己的衣襟，阿禔爾的話，讓他想起了令他恐懼的夢，還有方才他對艾蜜麗所說的話，再再的提醒他，眼前有着天使樣貌的阿禔爾，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他對他好，也會對他殘忍，此刻的溫柔昭示著，接下來他將會強迫他做出更多恐怖的事情。
他要逃！一定要快點逃出這裏！
阿禔爾輕笑出聲，「伊曼……你又不乖了，難道你忘了昨天我對你說的話了嗎？只要你順從我，我會好好地疼你、愛你……」
他的語氣充滿寵溺，卻讓伊曼感到害怕。
「我不需要你的愛！」
伊曼揮開阿禔爾伸向他的手大喊，像是保護自己似地縮在一旁，捂住耳朵不去聽他蠱惑人的話語。
阿禔爾眯起一雙紫色的眼眸，隱約間他似乎有發怒的跡象，可是他卻笑了，一腳踢開被他踩在腳下的少年，站起身將縮在沙發上的伊曼拉起來，隨着那優美的音律跳起舞來。
「伊曼你瞧，這孩子還活着，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放了他如何？」
伊曼被迫隨着阿禔爾跳舞，聽着他的話，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名少年一眼，發現他真的還活着，只是似乎很虛弱的樣子。
見伊曼似乎被打動了，阿禔爾笑着將他領到那名少年跟前，從后抱住他說：「伊曼……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伊曼沒有回話，反而是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顫，隱約知道阿禔爾又想對他做出什麼事了。
「你……」阿禔爾摟緊伊曼的腰，用腳尖抬起少年朝下的臉孔，笑着問：「想活着走出這裏嗎？」
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少年顫抖着手抱住阿禔爾的腳，哭着哀求說：「求求你……放了我吧……」
伊曼瞪大眼看向阿禔爾，用眼神詢問他究竟又想要怎麼折磨他，可是他的舉動，只換來阿禔爾寵溺的一吻，和緊到掙不開的擁抱。
「你求錯人了，你要求的……是我的伊曼才對，只要他答應不再忤逆我，我就放了你如何？快求呀……」
阿禔爾的聲音很迷人，一字一句都這麼清晰，卻也很刁難人。
少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阿禔爾，又看看臉色蒼白的伊曼，最後只好依著阿禔爾的話，抱住伊曼的腿顫抖。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呀！」
「我……」
伊曼想縮回腳，可是卻被少年抱得死緊，他的呼救是這麼熟悉，熟悉到讓他想起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他開始顫抖，聲音怎麼也發不出來。
「伊曼，你的答案呢？救……還是不救？」阿禔爾踢開抱着伊曼的少年，像個惡魔一樣，在他耳旁輕聲地問。
伊曼看着少年幾乎絕望的眼眸，他這麼年輕，還有大好人生等着他，讓他死在這裏，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可是他呢？為了救一個他不認識的人，值得用他的自由來換取嗎？
他不知道，也猶豫着，一邊是為他人着想，一邊則是自私的為了自己，他迷惑了，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阿禔爾也知曉伊曼的掙扎，可是他沒有耐心等他想清楚，招手就要一名吸血鬼將角落那群被關着的人拉一個出來。
被拉出來的少年抖得幾乎連走路也會跌倒，他被推至阿禔爾面前，恐懼地說不出話來。
「你想活着吧？」阿禔爾俯視着被拉出來的少年問道。
少年聽了連忙點頭，就怕一個動作慢了，自己就得死在這裏了。
求着伊曼的少年似乎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他的哭求聲更大了，無助的就像個小孩一樣。
伊曼則是害怕地看着露出殘忍笑容的阿禔爾，他轉過身抓住他，想叫他住手，話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阿禔爾將伊曼抱進懷裏，扳過他的身軀，要他直視着兩名少年無助的表情。
他指著哭泣中的少年，朝另一名少年說：「只要你殺了那個孩子，我就放你離開。」
聞言，兩名少年全睜大了雙眼，一個是充滿恐懼，另一個是充滿不敢置信，兩人互相對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伊曼簡直不敢相信阿禔爾竟然這麼殘忍，他們只不過是個孩子呀！
「開始吧！不然……你們兩個都得死。」阿禔爾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抬高手宛若發號司令的帝王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殺你的，可是我想活下去呀！原諒我……」跪在阿禔爾跟前的少年顫抖地朝另一名少年說道。
臉上沾滿淚水的少年一聽，尖叫地縮在伊曼腳邊，扯着他的衣袖哀求着：「不要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伊曼還來不及回話，摟着他的阿禔爾又開口了。
「啊！都忘了提醒你們一件事，只要我的伊曼答應要救他，那麼你就得死，當然，如果你搶在伊曼開口前殺了他……你就能活下去，所以快點呀！我的伊曼……可是很容易心軟的。」語畢，阿禔爾笑得極開心，似乎很期待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兩名少年顯然被阿禔爾的話給嚇到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名不停發抖的少年，為了活命，他似乎豁出去的衝上前，將縮在伊曼腳邊的少年狠狠掐住。
「你不可以怪我……我想活命呀！你快點死吧！死了我就可以活了！」
「咿啊！」被掐住的少年不斷掙扎，他朝面白如紙的伊曼伸出手，像是在跟他求救似的。
「伊曼……他在向你求救呢！你要救他嗎？」阿禔爾笑着將臉湊向伊曼，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他的臉孔，輕聲地問。
一聽，神色開始有些瘋狂的少年，粗暴的加重手勁，希望能趕在伊曼心軟前將人給殺死。
伊曼簡直不能承受眼前景象所帶給他的打擊，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睜睜看着向他求救的少年逐漸失去呼吸，他慌了，一顆心猶在答應不答應的邊緣搖擺不定。
少年快死了，原本有神的雙眸漸漸死灰，可能是絕望帶給他力量，他忽然掙脫了那名掐着他的少年，衝上前想要捶打見死不救的伊曼，可惜他連伊曼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撲倒在地，再一次承受失去呼吸的痛楚。
被重新掐住的那一刻，少年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瞪着伊曼，痛苦萬分地喊：「你這個魔鬼！見死不救！我詛咒你！詛咒你─—」
伊曼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何感受，整個人茫然地看着少年充滿恨意的眼眸，直到那名少年死了，他還是獃獃地站在那兒，什麼也沒做，直到眼淚滑下臉頰，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阿禔爾宛若沒看見伊曼流淚似地鬆開他的手，既不安慰也不說話，只是冷眼看着他失去依靠地跪倒在地，彷彿承受了巨大打擊似的無聲低泣。
殺了人的少年邀功似地跑至阿禔爾身前跪下，「我殺了他了！我殺了他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阿禔爾笑着半蹲下身，輕撫著少年年輕的臉孔，「你做得很好，竟然狠得下心殺你的同類，所以我說嘛，並不是只有我們……才是惡魔！」語音方落，他笑着用雙手捧住少年的頭，輕輕一扭，骨頭碎裂的聲音響徹正廳。
「你做什麼！」
伊曼不敢置信地爬起來推開阿禔爾，抱住那名死去的少年，「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明明就說要放他離開的呀！」他大喊。
「伊曼，我的伊曼，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呢？別忘了，我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惡魔呀！惡魔從來不講條件，自然……也不會遵守諾言。」阿禔爾笑着站起身，輕拍了下手，示意樂團換首曲子。
「你！」伊曼的眼眶盈滿淚水，可他就是不肯讓眼淚流下。阿禔爾是個殘忍的人，或許有一天，他會如同玩弄這兩名少年一樣的玩弄自己，這樣的他，怎麼可能不讓他感到恐懼呢？
聽着如狂風般的音律，讓人不禁心顫，宛若是惡魔所譜的惡魔顫音。
只見阿禔爾優雅地伸出手，拉起伊曼懷抱的屍體，像玩弄一個娃娃一樣，拉着他擺動姿勢跳舞。
「伊曼，有時候我很佩服人類，我都不知道，原來人死了，還可以露出這麼錯愕、驚訝的表情，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呀？」
他拉着屍體繞着伊曼跳舞，說着說着，他忽然摟住屍體的腰身，讓屍首滑到伊曼眼前，笑着問道。
伊曼冷不防被那屍體瞪大雙眼、一副不甘心自己就這麼死去的表情給嚇到，他整個人跌坐在地，手邊觸摸到一張臉，他驚慌地轉頭一看，就看見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眸，他驚恐的大叫出聲，爬起來直往外跑。
可能是太過驚慌，他跑了又跌、跌了又跑，直到衝出城堡，他抱着一棵樹不停的喘氣，腦海儘是那兩名少年死去時的表情，怨恨、錯愕、不甘，那種神情，足以讓他瘋狂。
倘若不是虔誠的信仰不允許他輕生，他真希望此刻就自行了斷，再也不必受這種折磨！
「伊曼……」
尾隨着伊曼的阿禔爾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將他的頭輕輕按進懷中。
「我要的只有你的一句話，只要你說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不會折磨你，不會讓你受驚……」
「如果我要你放我走，你願不願意？」伊曼沒有掙扎，但他也沒有絕望，只要能離開這裏，叫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阿禔爾倏地抬起伊曼的下巴，紫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看着他，「既然你不願意，我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那麼……今天這兩具屍體，又得麻煩你處理一下了。」他天真地笑着。
伊曼渾身一顫，綠眸里有着反抗。
「昨天你簡直嚇壞了，一直躲在我懷裏不停地哭叫，可是只要你一天不順從我，你就得做這些事！」
阿禔爾原本溫柔的笑容，隨着語氣漸漸轉為殘酷，他拉着伊曼的手，帶他往地牢的方向走去。「走吧！菲利士已經將屍體帶到地牢裏了，今晚，我會好好地教你該怎麼做！」
「不！我不要！你這個惡魔！快放開我！」
伊曼害怕的不停掙扎，可惜阿禔爾非人的力道，讓他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任由他一步步，將自己領往惡夢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