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五年後的某一天。

漸漸邁入秋冬的台北街頭籠罩著絲絲涼意。街頭的年輕女性們也褪去充滿夏日氣息的清涼打扮,改以大地色系的秋冬扮裝粉墨登場。

此時,街上走過一名足蹬黑色高跟馬靴,配上牛仔短裙,寬領白上衣,外罩咖啡色粗針長外套,戴著印有AnnaSui字樣貝蕾帽的時髦女子。

女子大半的五官被誇張的大墨鏡遮住,但仍看得出形狀美好的下巴,以及塗著粉色唇膏的小巧菱唇。她邁著大步,可說是殺氣十足地匆匆走著,來到東區一間頗負盛名的飯店外,抿唇推門而入。

「您好,需要為您服務嗎?」飯店人員一見她進來便殷勤的招呼。

她揮揮手,很快地在飯店的大廳里找著了人,於是上前很不客氣地問:「我爸咧?」

看似私人保鏢的挺拔男子向她微微鞠躬,「尤先生在二樓的咖啡廳等你。」

「希望他沒在等我的時候和咖啡廳的小妹搞起來。」她嗤之以鼻,不理會早已習慣她這種態度的保鏢,自顧自上了二樓,在咖啡廳里見到了她並不是很想見到的對象。她開口喚了聲,「爸。」

「你可終於來了。」正喝著咖啡的男子已有些年紀,但墨黑的發和精悍而充滿威儀的眼神讓他一點也不顯老。他指著對面的座位,慣常的以下令的語氣道:「坐。想不到做爸爸的想和女兒吃個飯,還得這樣三催四請。」

「我說過沒事不要找我。」她完全不在乎父親嚴厲的口吻,倒是一派安然地坐下。「我等會兒還有事,麻煩長話短說。」

「你……」正要發作尤父看到她一臉不甚在乎的神情,便止住本來到口的責罵。他知曉這個二女兒的脾氣和他太相似,來硬的往往只會得到反效果,所以他吐了口氣,讓語氣緩和些,「曼縈,你知道自己幾歲了嗎?」

「如果你還沒得老人痴呆症的話,請你好好記住,我二十九歲了。」

這個不肖女,當真要氣死他不成?「既然都知道自己已經二十九歲,為什麼拒絕我替你安排的親事?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明知道媽懷了我,卻仍背著她和蕙姨胡搞?」尤曼縈接話,絲毫不給父親面子。基本上她這個人一旦面對厭惡的人事物,說話就絕對不會客氣到哪去。

蕙姨是他們家以前的幫傭,頗具姿色,現在是她父親的後宮之一。

「你……」尤父面子掛不住,憤然地拍桌。

尤曼縈不以為意地起身。既然知道父親用奪命連環叩把她叫來只為這件事,那麼她便不打算再奉陪。

「容我不厭其煩地提醒你,我,你的不肖女兒已經有一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假若我哪天真想結婚,考慮的對象也只會是他,而不是你不曉得從哪兒找來的阿貓阿狗。」

提及她交往的對象,尤父很不以為然,「區區一個大學剛畢業的菜鳥律師能幹什麼?你要知道,我給你找的可都是……」

「你生意上有利的合作對象?」尤曼縈介面,再次打斷父親的話。「我告訴你,爸,就算他只是個剛出社會的菜鳥律師,最重要的是,他絕不會像某人一樣背著元配死命亂搞。」思及母親過去鎮日以淚洗面,她咬牙道:「如果你能知道我過去究竟有多為媽不值,你就該明白我現在到底有多不想見到你。」

「你……」

她完全不搭理惱羞成怒的父親,揚長而去。的確,她認為應該尊親敬長,但問題是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尊重。相較於母親過去所受到的對待,她這樣的反抗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小報復罷了。

然而明明才那樣快意地嘲諷過她那風流花心而不知收斂的父親,尤曼縈卻連一絲愉快的感覺都沒有。她無力的坐上這台她去年買的紅色小March,看著貼在車內和親密愛人的合照,她吐了口氣,想到父親即使到現在仍執意干涉她的人生,說真的,她很憤怒,也很無奈。

尤其她父親絕對不是那種願意善罷罷休的性格。

「算了,別想太多了。」她搖頭,瞧了眼貼在方向盤上的甜蜜合照——儘管另一人是被迫的——心情才好了些。

想不到已經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呢。

她和小她四歲的男朋友,許商騫。

思及戀人,她原有的陰鬱慢慢一掃而空,趕忙打起精神,驅車上路。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決定等父親出招再說,總之現在的目標是她親親男友的所在處!

哲笙律師事務所。

許商騫剛和學長自委託人那裡回來,因不巧遇上糾紛,他不幸挂彩,因此他正坐在事務所內招待客戶的沙發上,讓助理替他上藥。

站在一旁的學長很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沒想到讓你遇上這樣的事……」

本來只是一樁很單純的婚外情案件,想不到商談的過程中另一方的男人硬是找上門來,最後爆發肢體衝突,而率先上前制止的許商騫,就這樣很不幸的成為夾心餅乾。

思及方才的那場混亂,許商騫也很無奈。「不要緊,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但只是被打了一下而已,沒什麼。」他勾起唇,沒說的是,這樣的傷在他過去血氣方剛時根本就和搔癢沒啥兩樣。

他的話讓學長多少安心了些,不過他仍道:「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向商央交代才好。」

「你可以拿膠帶直接封住我哥的嘴,真的。」許商騫苦笑,儘管不否認到這個時候還聽到哥哥的名字令他甚感無奈,但他到底也過了會在意這種事的年紀了。

相較於五年前,不僅五官,他的脾氣也逐漸變得沉穩許多,年少的銳氣在歲月雕琢下轉趨內斂,使他甫進事務所便成了女職員們私下愛慕的對象,只可惜他早已名草有主。

「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麼事了,你就先回去吧。若頂著這張臉還讓你繼續上班的話,我肯定會被商央譙到死的。」學長心有餘悸,可說是拚盡了全力趕人。「拜託你沒事早點走吧,我們都還想要命啊。」

「沒那麼嚴重好嗎?」望著全事務所的人以「大俠您行行好」的目光瞅著他,許商騫很無奈。當初就是不想在哥哥的庇蔭下工作,才選擇這間由學長開設的事務所,想不到他老哥的影響力仍舊無遠弗屆。

不過,這也是他一開始便預料到的結果。法律系的出路不是只有律師一途,但他卻硬是選擇了這份工作,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憑自身之力闖出一番成績?在那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還好今天已沒什麼大事需要他處理,於是他認命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好好保重啊……」身後同事們關心的聲音不絕於耳,許商騫又好氣又好笑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事務所。

儘管這間事務所的規模並不大,在業界也談不上有名,但這種同事們互相照顧有如家人一般的溫暖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向來獨行的他。

原則上,律師這一行並沒有所謂的上下班時間,白天的時間幾乎大半花在面談、開會、開庭和見委託人等事情上,至於研究法律問題、撰寫相關文件之類的工作只能安排在下班后或是假日,所以就算他現在回家去,也不見得就能夠好好休息。

比預定的時間早些下班,他拿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的時候,卻在馬路邊見到一部熟悉的車子,然後,一個他更熟悉的女人下車向他走來。

他訝異地道:「曼縈?」

「咦,小騫……等一下,你的臉!」尤曼縈駭然的摘下墨鏡,看見戀人腫了大半的頰,驚愕的說:「發生什麼事了?」

「嗯,在路上碰到一點意外。」怕她擔心,所以許商騫避重就輕地回答,「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可是臉色瞬間鐵青的尤曼縈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她僵在那兒,看著他受傷的臉。他說遇到意外……不會吧?這麼快?

在她心中,父親就是那種為了自身的利益,什麼都可以不顧一切干出來的人。當初她姊姊的死就是因為這樣,而現在,見從她這兒下手不成,所以乾脆對她的戀人出手了嗎?

「曼縈?」意識到她的不對勁,許商騫走向她,俊眉糾結地道:「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我沒事……」尤曼縈擋開他的手,臉上冷汗滴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我、我們回去吧。」

「今天沒課?」若兩人開車出門,多半由許商騫來駕駛是他們不變的默契,許商騫很自然地接過她的皮包,連同自己的公文包丟到後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提議,「沒課的話,乾脆我們在外頭吃過再回去?」

「不要!」

許商騫一愣,尤曼縈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所以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形太反常,許商騫神色一凜,望著她蒼白的臉,問:「發生什麼事了?」

尤曼縈抿唇,很不想說。許商騫也不急,就這麼等著她,車內的氣氛在瞬間陷入僵持。

之後,他再問一次,「發生什麼事?」這一次,他聲調嚴厲,擺明了她若不說他便不打算罷休。

可是先前歷經了和父親那樣不愉快的爭執,再加上此刻許商騫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方式更令她感覺氣惱,說出的話也因而多了些火氣,「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面對她這般不理性的反應,若換作了以前的許商騫,肯定和她賭氣賭,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會,所以他只扳回她別開的臉,讓兩人四目相對。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激將法對我也無效。說吧,怎麼回事?」

他目光如炬。過去,他會在乎那四歲的差距,也代表著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而像只虛張聲勢的負傷小獸般害怕被人踩到痛處,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已出社會,也漸漸開始蓄積實力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並將之納入羽翼下好好珍惜,也正是因為這份自信,他這個時候充滿了屬於男子漢的成熟和從容。

一如他在五年前所宣告的,為了她,他的確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只屬於她的男人。

這一刻明確地意識到這一點,尤曼縈臉泛紅,眼眶也紅了。

許商騫沒有逼她,也沒有和她意氣用事,他只是這樣輕輕地擁抱著她,試圖化解她的不安。

她是真的……好喜歡這樣的他啊。

「我今天……和我爸見了面。」所以吐了一口氣,她說了。基本上她和父親見面這件事並不算新鮮,這些年來他們父女斷斷續續見過好幾次,但每次見面的過程總不是愉快的。「唉,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他怎麼這麼堅忍不拔啊?我真的好怕他被逼急了做出什麼狗屁倒灶的混帳事來。」

許商騫儘管沒有見過尤父,但這些年多多少少聽她描述,他大致也有些底。「所以你剛才見到我受傷,反應才會那麼大?」

對此,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到好笑。

「你也想太多了吧?這是我和學長去見委託人的時候剛好遇到紛爭,勸架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他拍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說明當時混亂的狀況。「拜託,我這麼大的人了,你爸爸不可能對我怎樣的,就算真有萬一,我也會保護自己啊。」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爸爸的性格,他那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許商騫沒有接話。兩人在一起五年,已在這段歲月中點滴分享著彼此的過往,他知道,她口中那個優秀得不得了的姊姊會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正是為了違抗專制獨斷的父親。

因為無力抗拒父親為了公司的利益而安排的婚事,性格柔順的她連反抗都是這般消極。儘管尤曼縈從小便那樣嫉妒著姊姊,可是畢竟那還是她唯一的姊姊,姊妹的感情是很難割捨的。

而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太好的母親,也在父親接二連三的出軌和愛女逝世的打擊下沒有兩年便抑鬱而終。一下子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最具重量的親人,尤曼縈的青春歲月變得黯淡無光,從此她便學會了如何憎恨一個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瞅著她咬住唇,忍耐著不願露出悲傷而氣惱不已的模樣,許商騫嘆了口氣,和過去一樣,他只是抱住她,以不需要言語的方式給予最直接而恰當的安慰。

而他深幽的黑眸在這一刻微微閃動著,陷入了思量之中。

許商騫開始有了打算。

本來這件事在他正式踏入社會之後就要進行的,可是這份工作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忙碌,加上那又不是一件隨便想想便可實行的事,所以使得進度一再停滯不前。然而前一陣子聽見尤曼縈提及她父親之事成了催化劑,讓許商騫意識到自己不該再拖延下去了。

另一方面,尤曼縈儘管聽了許商騫的解釋,但還是很擔心他的安危。

就因為實在太擔心了,搞得她最近睡眠不足,精神極差,胃口連帶也差了許多,幾乎是吃什麼就拉什麼,而且月事遲遲不來。對此,她的好友們都語重心長地建議,「乖,去看個醫生吧。」

不過尤曼縈嫌麻煩,終究沒有去,但月事遲了太久也是個問題,所以她思索了一會兒,儘管感覺上不太有可能,她還是去葯妝店買了驗孕棒回家。

當她回到家打開家門,卻意外地看到裡頭透出來的燈光和些許食物香氣。

尤曼縈有些愣然,走向廚房,見到許商騫正在那兒燉煮東西,她難掩詫異的說:「你回來了?」

自從許商騫開始工作后,因太過忙碌而三更半夜才回來早已是常事,這也是導致尤曼縈這陣子擔心過頭的原因之一。

看見她回來,許商騫朝她點了點頭,「我煮了粥,去洗個手再來吃吧。」

看著他腰間系著深色圍裙為她洗手做羹湯的模樣,儘管這幾年來並非第一次看見,可是尤曼縈仍掩不住絲絲甜蜜,感覺這陣子的不順遂似乎在這日常的溫暖中統統隨風而去了。

於是她笑著進浴室隨便洗個手,便衝進廚房抱住他。

許商騫愣了下,有些不贊同地擰眉,「我在煮東西,很危險。」

「一下下而已,我需要補給。」儘管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和她也快有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啊。擁抱著親愛的戀人,尤曼縈滿足地嘆息,問道:「你,你煮什麼粥?」

「雜燴粥。」說實在許商騫不太擅長弄吃的,即使在兩人同居後進步稍多,可是煮來煮去終究還是差不多的東西,今天煮粥倒還是第一次。「你這陣子胃口不太好,我向同事問了食譜,不過味道怎樣倒是不敢保證。」說著,他舀起一匙吹涼,送至她唇邊,「吃看看。」

尤曼縈張嘴嘗了嘗味道,「嗯,不錯。」

「那就好。」許商騫直接把鍋子端到客廳的矮桌上。

他們倆一個人端著熱騰騰的粥,另一個人則自動張羅碗筷,步調優閑而充滿默契。

一邊找著胡椒粉,尤曼縈忽然心有所感地頓住,客廳里的許商騫見狀,不解的問:「怎麼了?」

「沒,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們交往了真久。」

尤曼縈沒頭沒腦的這句話令許商騫直接皺起眉,語帶不快地道:「久有什麼不好?還是你打一開始就認為我們會很快就分手?」

老實說,剛開始尤曼縈的確有過那樣的想法,畢竟在現實上他們相差四歲,女大男小的差距加上社會人和學生的距離,所有因素都為他們的交往添了許多不安定感。

也許當初她父親也是料想著遲早有天他們會分手,所以才沒有干涉得像現在這般過分吧。

可是她十分明白,這五年來,許商騫為了補足他們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麼努力。每一次吵架,他總刻意展現出成熟的態度,用盡全力包容她,有時他太過堅持某些原則,也讓她有些受不了,希望他能夠多依賴她一些,這些年,他們就是這樣不斷的磨合,找到屬於彼此最適合的距離,慢慢走過來的。

而這份放在心上如此珍視的感情,她絕對不敢想象會有失去的一天。

這麼想著,她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不期然看見戀人的淚,許商騫嚇了一跳。他知道的尤曼縈一直很堅強,堅強得有時會令他忍不住氣起自己來。吵架時她儘管氣得哭過,可是從不是這般近乎柔弱的哭泣。他緊張地上前探視,「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肚子又開始痛嗎?你……」

「我沒事啦。」見他擔心得眉頭都打結了,尤曼縈笑著揩去淚水,不禁嘲笑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我只是……很不想和你分開。」

如果可以,她好想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儘管得到她這樣的回答,許商騫卻未因而寬心,反而更不解,「神經,沒事幹嘛分開?」想了想,他明白她是因為父親近來過於頻繁的「關心」而壞了情緒,於是受不了地輕拍她的頭,「別想太多,先吃東西吧,有事我會解決。」

「如果我爸派人來要挾你和我分手,你怎麼解決?」

「喔,我會告訴他,現在連電視劇都不屑這麼演了,老套,教他換別招。」許商騫說著,幫她盛好粥。「我裡面沒加洋蔥,拜託別又哭了。」

尤曼縈破涕為笑,吃起粥來。戀人貼心的安慰及鼓勵和這碗冒著熱氣的粥一樣,暖了她的胃也熱了她的心,她很感動。

吃完了粥,坐在客廳整理資料的許商騫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幹嘛?」問歸問,她還是走過去,結果冷不防地被他緊緊抱住,就這樣被勒著腰坐在他身上。她好氣又好笑地模仿他先前的語氣,「我想去洗澡,很忙的。」

「抱一下不會死。」說完這句,他又補了另一句,「我也需要補給。」

尤曼縈哈哈大笑,轉身在他唇上輕吻,姿態轉而魅惑地道:「那親愛的……想不想多補給一點?」

「你說呢?」他勾起唇,本來深沉的眸在這一瞬間添了些危險。他環著她的腰,明顯感受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溫軟香氣,屬於成熟女體的那種魅人的芬香。

他們已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肌膚之親了。

他需要她,而她也是,於是兩人的身子便很自然地貼合。

對交往多年的情侶而言,他們都很清楚對方的需要,也知道如何能令彼此歡愉,就這樣既給予也承受,步調自然地合而為一,直到筋疲力盡的那一刻,她頹軟的倒在他身上。

「我不行了……」

許商騫揚唇,剛釋放過慾望的聲音難掩沙啞地道:「不行了就早點睡吧,你明早不是還有課?」

「我好想逃課喔……」尤曼縈哀號,在那種慵懶而甘美的餘韻下很不情願地自愛人身上爬起,拾起地上的衣物,不甘地走入浴室。

衝過了澡,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然放鬆許多。這時不期然瞧見擱在化妝包里的驗孕棒,她一陣好笑,不過既然買了就乾脆拿來用用看吧,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東西呢,也不知道準不準。

於是參閱使用說明后,她依照上頭的指示一一動作。

看見驗孕棒上顯示的結果,她呆住了。

「這……不會吧……」

懷孕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要不生要不墮,只有這兩種結果。」突如其來接到好友打來求救的電話,汪予睫倒是回得不冷不熱。

「什麼要不生要不墮,這個我當然知道啊!」現在就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懷孕了到底要生還是要墮才會打電話問,結果得到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回答,尤曼縈氣得吼道,可是顧慮到補習班裡還有其它人,她趕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現在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辦啊……」

其實這種事本來該先去看醫生確定,可是尤曼縈又怕結果真是那個樣子,所以想在那之前尋求好友的建議,先做好心裡準備。

說真的,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加上她父親那方的問題也一直懸而未決,搞得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汪予睫嘆了口氣,「我最多也只能介紹你認識的婦產科醫生而已,剩下的我實在愛莫能助。」接著她又問:「你男朋友怎麼說?」

「啊?他喔……」被冷不防地直指核心,尤曼縈笑得有些尷尬,「他還不知道耶。」知道這下肯定要被吐槽,她連忙補上一句,「我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他嘛!」

於是電話另一端徹底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大忙人汪予睫醫生難掩頭痛的說:「這種事麻煩先和你的男人商量好了再來告訴我,OK?」

「但你是醫生……」

「我是外科,不是婦產科!」受不了地說完,汪予睫便掛斷電話。

結果,尤曼縈這下只得望著已斷訊的手機畫面發獃。告訴商騫啊……唉,其實她可以想見他肯定會一臉認真的教她生下來,畢竟她已經二十九歲,不算年輕了,若兩人將來真有生育的打算,此時不生更待何時?可是問題是她還沒有做好為人母、為人妻的準備啊,所以她才不敢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他。

「到底要怎麼辦啊……」她吐口氣,煩躁地抓亂了發。總之看醫生一事已是勢在必行,再懶也逃避不得,但問題是她要怎麼把這件事告訴心上人?

這可真是頭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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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中專心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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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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