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為了今天的相見,青娘特意打扮,讓自己顯得更高貴優雅,期望在與「宋沅青」

的當眾對立中,可以讓眾人有更好的印象。

在轆轆的車行中,她突然感到一震,拉著馬車停了下來。她不意外聽到貼身侍女的斥喝,「喂,你們是什麼人?攔在路中間做什麼?」

時間到了,青娘深深吸了口氣,舉起纖纖玉手掀開車簾,「發生了什麼事?」她青娘一臉驚駭,睜大雙眼顫抖的指著她,「你……你怎麼……」她瞥見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跟你長得這麼像,是嗎?」宋沅青一甩長發,毫不客氣的用手指頂推她的肩,「跟你長得像是我倒楣。」

青娘文風不動,然後突然低吼,「莫非你是姊姊?」疾著激動的抓住宋沅青的手,「你是我失蹤二十年的同胞姊姊吧?」

宋沅青甩開她的手,一臉鄙夷的碎道,「幹嘛,半路認親也不怕人笑話。」

「姊姊。」青娘再度抓住她的手,「跟我去見娘,娘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高興,我可不高興。」宋沅青退了一步,「本姑娘無親無戚的,可不稀罕去冒認當你們好人家的親戚。」

「可是姊姊……」青娘走向前。

宋沅青也氣勢洶洶的進逼,「我今天來是想看看,你是否真像司徒文聲那沒良心的說的那樣好。」她又抓住青娘的下巴打量,「長得不錯,誰教你長得像我。其他的也沒什麼嘛!」她放開青娘,「什麼端莊嫻淑,我看是膽小怕事。」突然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

大家叉是一陣驚呼,青娘捂著臉,愕然的看她,「你……」

宋沅青卻不在乎的抖抖手,「我打了你一巴掌,你能怎麼辦?」接著半掩著嘴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哭呀!你們這些好人家的女兒不是最會哭的嗎?」

青娘卻堅定的放下手,痛心的問,「姊,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宋沅青陡然斂住了笑聲,狠狠的瞪她,「住口,我才沒你這種好命的妹妹。」說完,轉身就想走。

青娘追上去拉住她,「跟我回家去,我們姊妹再也不要分開了。」

「你這啰唆的女人。」宋沅青想推開她,但青娘卻死不放手。

「你們在幹什麼?」馮雲騎著一匹馬,威風凜凜的「適時」出現。

「寒山,我找到姊姊了,她就是姊姊,你幫我留住她呀!」青娘馬上呼喊。

馮雲立刻翻身下馬,大剌剌的走向她們。

「喲,這位不就是有福氣的馮少爺嗎?」宋沅青立刻對他拋出一個嫵媚又充滿感性的眼神。

馮雲大皺其眉,「青娘,你真確定這位姑娘是你姊姊?」

青娘尷尬的點頭,「寒山,讓姊姊跟我們回去好嗎?」

「你不會這麼蠢吧!」宋沅青叉著腰,「我才不想當什麼少奶奶,被人管得死死的。」

「少奶奶?」青娘低呼。

「什麼意思?」馮雲更是沉下臉來。

宋沅青理所當然的嬌笑,「跟你回去不就要我當你的二房嗎?哦,不,是大房才對,畢竟我是姊姊嘛!」

「你作夢。」馮雲氣憤的拉起青娘,「走,我們回去,從今起不許你們見面。」

不,寒山,姊姊不是認真的……」青娘掙扎,卻仍敵不過馮雲的力氣。

在他們身後,宋沅青拿著帕兒揮呀揮的,「馮少爺慢走呀,若是你覺得她不夠勁,來找我就對了。」完全不顧周遭眾人不屑的指指點點。

馮雲就當作沒聽見,把青娘丟上車后也跟著上了馬。

「走,回府。」他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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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的一旁有一個客棧,在二樓面臨街道的地方有二名年輕男子,正同桌吃著酒。

「沒想到大哥這麼會演戲。」女扮男裝的湘雲搖頭笑著。

對面的司徒文聲同意的點頭,「就連青娘也演得真假難辦。」然後低頭看著宋沅青霸道的罵著對她指指點點的路人。

「看什麼看,指什麼指,當心姑娘我撕爛你們的嘴巴。」宋沅青罵完隨即瀟洒的一甩頭,坐進在一旁等候已久的轎子。

「剛剛她是真的打了青娘一巴掌嗎?」湘雲看著轎子突破圍觀的人群。

「應該不會。」司徒文聲喝了口酒。雖然答說不會,但心裡卻私自認為脾氣古怪的段玉蓉或許是真的一巴掌打下去。

「聽說現在這個宋沅青是放浪形骸、人盡可夫的妓女。」湘雲偏著頭看向司徒文聲,「她是真的陪那些男人過夜嗎?」她好奇的問。

司徒文聲聳聳肩,「誰知道。」並不是很在乎。

湘雲湊近他故意放低聲音,「你那個皇帝哥哥派來的幫手,真會這麼亂來嗎?」

司徒文聲對她露齒一笑,「你何不親自上迎春閣去問她。」

湘雲立刻裝出不敢領教的表情,「不了,一次就夠受了。」仍然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此舉,惹得司徒文聲更放恣的笑。

湘雲不悅的瞪了他一眼,「現在這個宋沅青搞得至岳陽天翻地覆,你們要怎麼樣讓她消失?」

「你說呢?」司徒文聲眉一抬。

湘雲支著頭思索,「讓她無聲無息消失的話,恐怕會牽連到青娘……也很難讓她在眾人面前死去……也不好安排她嫁人……這……這……」

「當然是讓她轟轟動動的自眾人面前消失。」

「怎麼做了」湘雲興奮的問。

司徒文聲搖搖頭露出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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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下人們陸陸續續的傳來外頭流傳的「雙青」謠言,馮雲的嘴角漸次上揚,頗得意自己的連環妙計,竟施行得如此成功。

現在的「宋沅青」是個人人嗤鼻、眾人不屑的青樓浪花,據傳淫蕩成性、性格乖張,還是個不顧手足之情的無恥女人。

而真正的宋沅青,也就是宋青娘,成功的扮演了無辜的妹子,博得了眾人的好感,也贏得了重情重義的佳名。

所幸有丈夫擋著,重情重義的「宋青娘」才無法與姊姊「宋沅青」相見,每日傷心難過,祈求神明保佑其姊早日回頭,好一家團圓……哈!哈!一切盡在掌握中。

「你在高興什麼?」青娘突然俯身在他面前好奇的問道。

馮雲嚇了一跳,「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奇怪,他怎麼沒發覺。

青娘聳聳肩坐進了他身旁的位子,「我看門沒關,就自己進來了,倒是你,咧著嘴在笑些什麼?」

有嗎?他有露出那麼有失面子的表情啊?

「有事找我嗎?」他清了清喉嚨帶開話題。

青娘點頭,「望兒是怎麼回事?老是盯著鐵鍋和水發獃?」這情形讓她好擔心,問他,望兒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她,「你不可能會知道的。」

馮雲卻露齒一笑,吹了聲口哨,「看來我們的小奇才終於遇上他人生的第一個難題了。」這樣也好,讓他明白這世界有很多不是他能了解的,或許也能讓他的「謙虛心」更謙進一步。

「你幹嘛那麼高興?」青娘不悅的瞪他一眼。「我不喜歡望兒這麼煩惱,他是個小孩,就該像其他小孩一樣,快快樂樂的。」

望兒就是這樣被她寵壞的。

馮雲不以為然的搖頭,「所以你就隨便讓人捧他,讓他以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他是真的很了不起呀!」青娘立刻不平的嚷,「再說,他總會長大的,總有一天會自己懂得謙虛。」

愈捧他只會讓他更自大,離謙虛更遠。」馮雲靜靜的反駁。

「你以為望兒那麼笨,看不出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怎麼待人應對嗎?」青娘激動的站起來為兒子說話。

「問題是他何時才會了解,是等到他被人陷害了嗎?」

「你……你……我怎麼知道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青娘站到他面前,「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見到了司徒文柳,還是他是不是真的說過那些話。」

「你懷疑我?」馮雲不由得提高聲音,不悅於他的女人竟然不信任他。

「你們不要吵架了。」哽咽的聲音突兀的插進。

青娘和馮雲轉頭望去,愕然的發現淚眼滂沱的琇兒正抱著「如風」杵在門口,看起來就知道被嚇壞了。

「琇兒,怎麼哭了?」青娘立刻揚起慈愛的笑容走向她。

琇兒揚起頭,「娘不要生氣,琇兒會乖乖的。」不由自主縮緊的手臂讓「如風喵的抗議。

青娘不明白琇兒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根本就不關他的事呀!

「娘並沒有生琇兒的氣呀!」青娘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痕。

「是呀,爹也沒跟娘吵架呀!」馮雲跟著蹲在她面前。

但琇兒卻不信的搖頭,「你們講話好大聲,講到最後就會像花園的老劉一樣打娘了。」

真是個好榜樣呀!馮雲陰森的想,提醒自己該找個時間和老劉談談。

「娘怎麼會騙你呢,我們怎麼會吵架?我跟你爹是在氣你哥哥太狂妄了。」先哄哄再說吧!

「是呀,琇兒乖乖的,不會惹爹生氣。」馮雲也跟著附和。

「你們騙人。」琇兒大叫,傷心的退了兩步,「望哥哥那麼好,大家都誇他聰明,你們怎麼可能生他的氣,是我,一定是我,嗚!」她哭著叫著,轉身就跑。

「琇兒!」青娘急匆匆的追了過去。

「唉!」馮雲只能在原地懊惱的嘆氣。由於最近較常在家,也由於青娘的提醒,使得他不得不承認,過去的疏於照顧已經深深傷了琇兒幼小的心靈。

如今要如何彌補呢?要如何讓一個二歲的小女孩了解他是被重視的?

這對個大男人來說,實在是個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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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兒痴痴愣愣的看著池塘上漂浮著十幾隻各式鐵鍋,偶爾將視線瞥向插在池子里的鐵劍。

「為什麼鍋子會浮,劍卻會沉呢?」他再一次自問,接著翻翻手上關於治鐵的書,想從其中找出答案,但結果卻總是失望的。

「難道沒人發覺過這個問題嗎?」

「哥哥。」一聲哭叫,駭得望兒丟了手上的書。

「又是琇兒。」他不情不願的站起身,瞧瞧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只見琇兒帶著一張哭臉,氣勢驚人的朝他奔來。

「哥哥。」銹兒「砰」的撞進望兒懷裡,撞得望兒重心不穩的倒坐在地上。

「哭什麼?」望兒忍著痛不吭一聲。

琇兒抬起那張涕泗縱橫的臉,「哥哥不會嫌琇兒煩,不會覺得琇兒沒用,對不對?」

他當然嫌她煩──老哭,還拖他玩那些無聊的遊戲──真煩。

她當然沒用,二歲的小孩能幹什麼,又不像他是個奇才,可以出去大炫特炫。

「對。」望兒口是心非的抱著她坐起身。

「哥哥也不會討厭琇兒,對不對?」琇兒擦著眼淚。

「對。」望兒白眼一翻。

「如果琇兒死了,哥哥會想我吧?」

他不喜歡她這麼說,「誰說你會死,你會活到一百歲。」他大聲強調,不願去想小巧可愛的她死去的模樣。

「可是丫頭們說我活不到十歲。」

「胡說。」望兒生氣的叫。

「琇兒?」青娘呼喚,急急的朝他們奔來。

「是哪個丫頭說的,我去幫你罵她。」望兒大聲問,很生氣竟然有人敢如此罵他的「妹妹」,太過份了。

「琇兒,你跑得好快。」青娘終於追至,臉紅氣喘的說,好羨慕她天生的「三寸金蓮」比她的「三寸金蓮」跑得更快。

「娘?」琇兒害怕的往望兒懷裡縮,「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可以打琇兒。」望兒一臉憤慨,雙手保護性的抱住琇兒。

青娘愕然,「我沒有要打她呀!」說完,又隨即蹲下身,嚴肅的問望兒,「你真的認為娘會打琇兒了」拜託,從小到大,她也沒打過望兒一次。

望兒搖頭,「可是,為什麼琇兒會如此怕你?」

原因當然是壞心的下人常在她面前說新繼母的可怕。但她要如何向個孩子解釋人心險惡的複雜?

「因為娘惹到了小人。」她只能簡要扼明的答。

「小人?哪一個是小人?」望兒不解的問。

青娘只得笑笑的拍拍他的頭,「小人豈是那麼容易就知道的,小孩子就別問那麼多了。

望兒難以接受這答案,正想再問……「哥哥,我……我好痛……」琇兒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怎麼了?」望兒緊張的看著懷中的她,只見她額頭沾滿豆大的汗水,臉色蒼顫動的手正交握在心口,全身不住的瘦鑾,彷彿遭受著極大的痛苦……恐白的嚇人,顫動的手正交握在心口,全身不住的痙攣,彷彿遭受著極大的痛苦……恐懼攫住,他不由得想起爹會提過琇兒身虛體弱,恐怕難久活於人世。

「我看著。」背娘緊張的將琇兒抱過來,在看清她的慘樣后,她立刻抱起琇兒往屋子,口中大聲叫喊:「快去請大夫,孫小姐發病了。」

瞬時,馮府立刻一片騷動。

但在清靜的池塘邊,望兒仍一動也不動的愣著,他仍震驚於「可愛」的妹妹竟會變成如此駭人的模樣……甚至可能不久之後會撒手人世。

那顫抖的身體、溫熱的體溫觸感遺留著,他無法接受她會死去、會消失。

但他能做什麼?既然他身為數百年來罕見的奇才,那他總有能力救她吧?

該怎麼救?

望兒首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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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廳上,馮雲和馮延年憂心忡忡的坐著,兩人的臉上都掛著悲哀。

「琇兒能捱得過這次嗎?」馮延年嘆著氣。

馮雲緊絞著雙手默然不語,私心裡希望司徒文柳沒有說錯──琇兒不會在今年死。

但大夫們卻又搖頭表示悲觀。

琇兒的命運到底如何呢?

就在此時,青娘默默的走進來,臉上不帶一絲喜訊。

「如何?大夫怎麼說?」馮延年立刻問。

青娘望向馮雲期待的雙眸,無奈的表示,「大夫們說已經儘力,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馮雲的雙眸立刻黯淡,全身像虛脫般的癱在椅子上。

「他們上次也是這麼說,還叫我先準備辦後事。結果呢?這些庸醫真該死。」馮延年憤然槌打子。

「爹,彆氣了。」青娘好言相勸,「琇兒這一次說不定能逃過。」

「是呀,除非上次那個大夫又能旅行到此。」馮延年沒啥信心的嘲道。

「青娘?」江姥姥一臉擔心的踏進門來。

「什麼事?」

「望兒已經在書軒里猛翻醫書一天一夜了。」她說,期待青娘能想出個辦法阻止。

「望兒豈不累壞了。」馮延年立刻心痛的低呼。

青娘卻嘆氣,「就連望兒也想救琇兒。」

即使他再怎麼聰明,也沒辦法在幾天之內成為會治人的大夫,再這麼下去,他會病倒的」江姥姥再度提醒。.

青娘轉頭看向仍沉默不語的馮雲,「寒山,你說該怎麼做了」她徵詢著,期待他至少說句話,別老是愁苦的悶坐著。

「就讓他去吧!」馮雲應得有氣沒力的。

「你說這是什麼話?」江姥姥大喝一聲,怒氣沖沖往他走去,「琇兒是你女兒,望兒難道不是你兒子嗎?琇兒病了,你擔心,望兒累倒了就無所謂嗎?」

「親家母,別生氣。」馮延年拉著她勸道。

江姥姥甩開他的手,不悅的推著馮雲的肩膀,「同樣是你生的,你的心可別分大小邊,否則……」她嚴重警告。

「琇兒是望兒的妹妹,他想救妹妹有什麼不對,你何不成全他,讓他儘力去做。」

馮雲靜靜的闡述。

「但望兒是個孩子,根本不能做什麼呀!」江姥姥喊道。

「但他不是一般孩子,現在阻止他,將來只會讓他抱憾終生。」

「可是……」

「姥姥,別再說了。」青娘拉住她,「寒山說得也沒錯,望兒既然想教妹妹,就讓他去吧!」

「可是……」

「即使琇兒真的走了,但望兒至少努力過了,不是嗎?」她喊,聲音哽咽,淚光閃爍。

她何嘗不明白望兒的心情,但以他現在的能力實在不可能。可是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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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幾個時辰辛苦翻書得來的藥方到了眾位大夫手裡卻像是一張「童畫」,虧他還當成寶似的捧到他們眼前,滿心歡喜的以為琇兒有救了,結果卻……「你這藥方若開下去,保證你妹子馬上『藥到命除』。」

他從沒受過這麼大的污辱。天生奇才的他,所書寫的每一個傑作,哪一個不是被稱為「神來之筆」,而被爭相傳頌。

可是那些大夫們卻……「小子,你以為讀幾本書就能醫人嗎?」

「是呀,天下豈有這麼簡單的事。」

難道他的奇才在這裡不管用?難道他真的沒有能力治好琇兒妹妹?

嗚!嗚!

但低的嗚咽聲,隨著夜風的輕揚遠遠的傳送,隱隱約約……若隱若現……沮喪與悲戚下斷傾泄。

「總有事是人力所不能及。」

望兒頭一瞧,淚眼蒙隴中見到旁邊的草地上站立著一名白衣飄飄的男子。

「你是誰?」望兒吸著鼻子看他,心裡頭卻恐懼的憶起在書上所讀過關於鬼的故事。

他會是鬼嗎?否則怎會無聲無息的出現?還穿著「正統」的一身白衣?

「我是人,是你司徒大叔的堂兄。」司徒文柳笑眯眯的走近。

望兒抹抹眼淚,「原來是司徒大伯。」他站起身恭謹的朝司徒文柳拱手,「大伯,我叫馮成望。」

司徒文柳拍拍他的頭,「你應該先介紹自己,再問別人是誰,這是基本禮數。」

彷彿是老師在教導學生似的。

望兒雖然不甚了解這有什麼差別,但也沒心情去問為什麼,只是抬起那張悲哀的臉龐,「大伯,琇兒快死了。」

「你很傷心,對不對?」司徒文柳笑嘻嘻的蹲下身。

望兒理所當然的點頭,但仍感到奇怪的看向司徒文柳,「大伯,有人就要死了,你怎麼不會難過了」

「難過就能救人嗎?」

望兒搖頭。

「那幹嘛難過?」

望兒沒辦法反駁,雖然心裡頭隱約覺得怪怪的。

「想救琇兒嗎?」司徒文柳又問。

「想。」望兒連忙點頭。

「但你卻沒有辦法救琇兒,對吧?」

望兒沮喪的垂下頭。

「心中不好過,是吧?」

望兒微微點頭,淚水又不自禁的溢出。

「你覺得那些大夫對你的態度如何?」

「太過份了,」望兒立刻抬頭,「我只是初學,犯錯是當然的,他們也沒必要冷嘲熱諷。他激動的說,根本沒去想司徒文柳何以知道這些。

「那你一定很難過啰?」

「不止,我還很生氣。」望兒嚷道。

「這些大夫好狂妄,一點也不懂得謙虛。」

「是呀!」望兒連忙附和的點頭,「他們以為他們有多了不起,我發誓,我長大后一定比他們強。」

「是呀,只要你努力的話。但望兒,難道你不覺得你很像那些大夫?」司徒文柳笑著問,換然像察知到什麼似的往身後的巨石瞧去,雙眼似乎能瞧到隱藏在巨石後面的物體。

「我才不像他們。」望兒憤怒的反駁,沒發覺到他的異常。

司徒文柳轉回頭,若無其事的道!「你記得你是怎麼說那些對不出你詩聯的人嗎?」

望兒愣住了。

記得他曾眨眨大眼睛輕笑,「各位大叔大伯,別惱嘛,對不出來也沒什麼,誰教望兒比你們聰明呢?」

「你想他們聽了你那些話后,感覺如何?」司徒文柳提醒的問道。

應該會很難過,很不高興吧?望兒第一次想到。

「那你還記不記得,曾對那些不如你的人說過什麼?」

他說過很多,其中之一,「要怪就怪老天厚此薄彼吧!」

「如果你是他們,難道不會生氣?」司徒文柳又問。

他當然會生氣,會憤怒……「但他們並沒有對我生氣呀?」望兒反問,記得那些被他「說過」的人,只是尷尬的笑笑,「是呀,馬少爺真是超人一等。」

「誰教他們是大人,你是小孩。」司徒文柳摸摸他的頭,「就像你對琇兒,雖然有百般不耐煩,但你還是狠不下心罵她一樣。」

望兒似有所解的點點頭,「原來我真的有點自大。」

豈只一點而已。

「我有個方法可以救琇兒。」司徒文柳突然提起。

「真的?」望兒眼睛睜得好大。

司徒文柳點點頭,「但我有一個條件。」

望兒著急的拉著他道:「什麼條件都可以,只要你救救琇兒。」

「條件就是你得學會謙虛。」

「謙虛?」望兒不解的看著他。

司徒文柳再次肯定的點頭,「只要你一直是謙虛的,那琇兒就不會死。」

這句話說得很奇怪,他要如何知道他何時不謙虛呢?還有,他要如何隨時取一個女孩的性命呢?

「你怎麼可能做得到?」望兒疑惑的看他,頭一次想到眼前這位大伯很奇怪,「你該不會是鬼吧?」

司徒文柳淺笑的搖頭,「我比較喜歡當神仙呢!」

「你……」望兒張大了嘴,難以相信的看到司徒文柳隨手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花,然後這枝花在一股莫名出現的柔和白光包圍下,迅速的開放,花香濃烈撲鼻,深深震了他。

「我可以救琇兒,只要你學會謙虛。」司徒文柳若無其事的聲明。

「你不是人。」望兒終於領悟,但心中並不害怕,因為他是神仙嘛!

「我曾經是呀!」司徒文柳站了起來,「去吧!去查書,去觀察人們如何謙虛相對,只要你學會,琇兒就會康復了。」

「你沒騙我?」

「神仙怎麼曾騙你。」司徒文柳輕輕推著他的背,「去琇兒那邊吧,她已經醒了。」

望兒對此深信不疑,「謝謝。」他高興的叫,跑了一段路之後,又突然轉身,「大伯,我一定會遵守諾言,到時候你一定要讓琇兒健健康康喔?」

司徒文柳點頭,微笑的揮著手目送他的背影。

然後他嘆了口氣,眼光瞟向那巨石,以無奈的口氣說!「你的執著終究打破了你我之間的無緣。出來吧,文聲,我知道你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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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沙沙聲響掠過夜風,巍巍的巨石後方走出了一個人影。

「我以為你會立刻逃走。」司徒文聲靜靜的說,遠遠的看著睽違六年的堂兄,竟讓他感到膽怯,甚至懷疑眼前的司徒文柳是真實的。

「找到了我又如何?你以為我還能回去嗎?」司徒文柳朝向他,臉上泛著淡淡哀愁。

「我知道你不再是普通人,但只要你肯回來,我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的。」

「不可能。」司徒文柳搖著頭,「人事變遷,我們都不再是以前的我們。」

「但司徒家……」

「它是你和文定的。」司徒文柳說得很肯定。

「你怎麼可以,你爹他……」

「我確實虧欠他。」司徒文柳緩緩朝他走去,「但我沒去改變過去,也不能改變未來。」

「你就這麼狠心不顧一切,離開我們?」司徒文聲也怒氣沖沖的踏步向前。

直到兩人以一臂之距相視著。

「若能不顧,今天我就不會出現在這兒了。」司徒文柳微微一笑,「你和馮兄也太差了,連教個孩子什麼是謙虛都辦不好。」

「為什麼這六年來都不肯見我?」司徒文聲咬牙地問,他和馮雲見面了兩次,卻始終不找他。

「因為實在沒什麼事必要到得見你。」司徒文柳倒說得無愧無疚。

「你不是喜歡談天嗎?為什麼不來找我談天?」司徒文聲氣壞了,要不是聽到琇兒病危,湘雲催著他來看情況,那他豈不永遠見不到他?

「王爺,現在我們的世界已對同了。」司徒文柳聳肩,好似不在乎。

「不要叫我王爺。」

「好吧,反正你再也聽不到了。」司徒文聊同意的點頭。

但這句話卻讓司徒文聲著慌了,「你要走?」

司徒文柳點頭,「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可是司徒文聲並不想讓堂兄就這麼離開,多可笑,以前是他嫌他煩,甘今卻輪到他不甩他。

「你真的能救琇兒?」司徒文聲急問,並不是懷疑他的能力,只是想拖延與他相處的時間。

司徒文柳卻搖頭,「照規定,我不能決定人的生死。」

「可是你明明……」

「琇兒雖然體弱,但卻不會那麼容易死。將來,她可是你的弟媳。」司徒文柳開心的露出一口白牙。

文定的妻子?司徒文聲不得不為這種遠景感到震驚。

「放心,她可是文定的賢內助呢!」司徒文柳安慰的補充。

先不管這個了,反正那是好久之後的事。

「你騙瞭望兒?」他略帶責怪的說。

「我沒有騙他,琇兒是會好,不過不是在我手上治癒,而是望兒虛心求教成為良醫后治好的。」司徒文柳說得毫無反悔之意。

「可是望兒不是狀元,不是大清的眼睛嗎?」

「文聲,你就是腦筋太死了,所以以前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司徒文聊受不了的搖頭,「望兒既然天資卓佳,當然可以允文允武又允醫呀!」否則奇才是用來幹嘛!

只吃一行飯也太可惜了。

「那司徒家的將來呢?」司徒文聲有點不是滋味的轉移話題。

「我會在遠處守護著。」司徒文柳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終究還是得離開的,再拖……也是徒勞。」他相當清楚司徒文聲的把戲。

「不,我還有事沒說……」司徒文聲情急的反手一抓,奇異的是,他什麼也抓不到,沒有觸感,也不像馮雲般察覺到水的清產。

「意外吧!」司徒文柳哈哈一笑。

司徒文聲只能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隱沒在他的身體里──太詭譎了。

我有很多種消失的方式,現在表演其中一種給你看吧!」

然後只見司徒文柳一寸寸的變矮,往他的腳看去,可以看到他的變腿正往草地里沉沒。好似被廣闊的大地吞沒般,正在下沉。

司徒文聲了解到他再也留不住他了。

「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他不放棄的問。

司徒文柳只是搖頭,「堂弟,你就當為兄的我死了吧!」身體還是逐漸往下沉。

司徒文聲不肯答應的搖頭,「不行,你不能就這麼消失,我還有很多……啊!」

他看見司徒文柳殘餘的身體突然化成一堆沙子,迅速的往草地滲下去,不到一會兒,什麼都不剩了,一點痕迹都沒有。

「堂哥?」他大叫,不敢置信的用手掘挖著草地,「司徒文柳,你在哪兒?」

但,他什麼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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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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