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要保護他的女人。
布滿刀繭的大掌始終格外的輕柔,像是在撫摸什麼稀世珍寶,他輕輕摩挲她的眼眉,忽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將她擁入懷裡——
喀!
弔橋的另一頭,城門忽然開啟,在冶鍊廠、鑄造廠辛苦整晚的工匠們,魚貫地自內城裡走了出來,只是他們才走了幾步,就發覺前方有人。
所有人停下腳步,接著一個個錯愕的睜大眼。
「我要你。」雄健的雙臂倏地一攏,瞬間將顫慄的司徒杏擁入懷裡,終於將心底的衝動化為行動。
她柔軟而嬌小,美妙得不可思議,與高大冷硬的他相比,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卻又與他完全契合,當他擁她入懷的瞬間,他心中某個缺塊似乎也被填滿了。
「不行……」她還是搖頭,然而吐出的拒絕,卻脆弱得宛如呢喃。
他不接受她的拒絕。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得到過什麼,唯有她。
唯有她!
「嫁給我。」他無比輕柔的抬起她的小臉,以慎重的口吻向她要求。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並非只有蒼淵城需要她,他也需要她。
「你……」工匠們驚詫的抽氣聲,無預警竄入司徒杏的耳里,她驀地回神,這才注意到彼此的動作是多麼的——多麼的——
「啊,你、你快放開我!」她掙扎著,試圖推開他的胸膛,不料蒼衛宮卻是無動於衷。
他依舊用炙熱的眼神凝望著她,健壯的雙臂沒有因為她的掙扎而鬆動,反倒將她擁抱得更牢了,他臉上的神情,清楚的寫滿了執著與佔有。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當下,他竟忽然俯下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深深的吻住了她。
蒼衛宮和司徒杏過從甚密的消息,終究還是在城裡傳開了。
幾十雙眼睛看到的事,想瞞也瞞不住,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天的光景,整座蒼淵城的人都曉得向來不近女色的蒼衛宮,在內城門前吻了司徒杏!
不只如此,他還開口求婚了!
這是何等天大的喜事,雖然外頭大雪紛飛,每個人卻待不住家裡,全都跑到了外頭談論這事。
因為司徒杏是萬縷城派來的綉娘,大部分的城民不曉得她的為人,最初只能猜測她是怎樣的好姑娘,直到婦人們熱心的解說介紹,所有人才恍然大悟蒼衛宮心動的理由。
真不愧是城主,眼光就是特別好。
與其選擇那些只有家世卻老是盛氣凌人的江湖俠女,倒不如選擇這樣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何況城主正值而立之年,也確實該成家了。前任城主、城主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到高興的。
想到城裡再過不久就要辦喜事,所有城民全都喜上眉梢,成天笑咪咪的,與那些被大雪困在城裡的江湖俠女、富賈之女,形成強烈的對比。
只不過愁雲慘霧的可不只有這些,綉坊、染坊和織坊的姑娘們,也全都愁煞了一顆心。她們當真沒料到,蒼衛宮看上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已經二十五歲的司徒杏。
「司徒姑娘,你準備答應城主的求婚了嗎?」
「是啊,都過三天了,難道你還在考慮?」
綉坊里,婦人們壓根兒無心刺繡,全都興奮的圍在司徒杏的身邊,好奇的想知道她究竟何時才會答應城主的求婚。
「我們能不能別談這件事?」捻著針線的小手驀地一頓,司徒杏有些虛弱的抬起頭懇求。
所有婦人困惑的眨眨眼,接著相互看彼此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不行。」
司徒杏差點想呻吟。
「你為什麼不肯答應城主?難道是覺得城主不好嗎?」婦人們繼續追問,非得弄清楚原因不可。
「你千萬別這樣想,雖然城主看起來有些冷冰冰,可其實相當仁慈呢。」
「是啊,上回我家小寶患上蛇串瘡,城裡卻缺了龍膽草,城主得知消息,立刻派人駛船,連夜到鄰近的城鎮買葯。」
「還有啊,一年前我夫婿在礦坑裡不慎摔斷了腿,有好幾個月不能挖礦,城主非但照發薪餉,還讓城裡最好的大夫來替我夫婿治腿呢!」
說起蒼衛宮的好,婦人們的嘴巴幾乎沒停過,每個人七嘴八舌的舉例著,就是想替蒼衛宮說服司徒杏。
興許說話的聲音有些大,綉坊里有幾位綉娘愈聽愈不是滋味,氣悶的拍了幾下桌子泄憤,婦人們自知理虧,只好撐起笑容道歉,連忙將司徒杏拉到綉坊外。
外頭雪還下著,寒風吹得人發凍,婦人們拉著司徒杏來到角落的小火爐邊,一邊烤著手,一邊建議道。
「司徒姑娘,我看你還是趕緊答應城主吧,否則那些人絕不會死心的。」
「不死心也好,總要讓蒼城主多看看、多比較,才能挑到最滿意的。」司徒杏不以為意的聳肩。
「天啊!你怎麼這麼說呢?」
婦人們發出驚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啊,城主喜愛的是你,你怎能將城主往外推?」多傻的姑娘。
「重要的是,城主可是當眾吻了你。」有人嚴肅的點出重點。
「這代表你已經沒有清白了。」另一人也皺起眉頭
「所以,你一定得嫁給城主。」所有人異口同聲說出這個結論、
結論一出,婦人們立刻綻開笑容,認定這樁婚事一定成得了。
雖然司徒姑娘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按城主的個性,一定會負責到底,給司徒姑娘一個交代的,用不了多久,司徒姑娘終究會成為她們的主母,太好了!
「司徒杏,借一步說話。」
一道稚嫩嗓音忽然插入婦人間的談話,引起婦人們的注意。
「啊,軒少爺!」婦人們發出驚呼,連忙恭敬的朝蒼要軒福身。
軒少爺課業繁重,大多在內城學習,要見到他,實在很不容易呢!
「各位,我想和司徒姑娘單獨談談,能否請各位讓個路呢?」蒼要軒筆直站在人群外,身穿紫綢金虎紋棉襖,顯得俊俏又尊貴。
「是。」婦人們再次福身,接著全部動作迅速的回到綉坊。
看來軒少爺一定是聽到了消息,才會特地到綉坊來,啊,真希望軒少爺能喜歡司徒姑娘,畢竟往後司徒姑娘就是他們的當家主母了呢。
直到婦人們全都離開了,司徒杏才拂去肩頭的細雪,朝他眨眨眼。
「如何,還喜歡你身上的小老虎嗎?」
他輕哼,將下巴昂得高高的。
「不喜歡,就不穿了。」他雙手負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就連語氣也如同大人一般高傲。
她輕笑著,忽然拉住他的小手。「過來,那裡會淋到雪。」
她將他拉到屋檐下,讓他待在小火爐前,小心的不讓他凍著,而他也溫馴的任她擺布,沒有絲毫反抗。
「聽說我叔父吻了你。」他開門見山地說,一點也不曉得含蓄。
「你才幾歲?別道聽塗說。」她立刻瞪他一眼。
「這可不是道聽塗說。」蒼要軒篤定的搖頭。「全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還繪聲繪影的描述當時的景況,你——」話還沒說完,他便親眼瞧見她臉紅了。
這是他頭一次瞧見她臉紅,也是他頭一次曉得原來她的麵皮這麼薄。
他瞠大眼,瞬間領悟叔父原來不只武功厲害,就連「吻」也修練得爐火純青,竟然能讓陰險嬌蠻的司徒杏,瞬間變了臉色。
「不許你再提那個吻。」她嬌喝命令,簡直不敢相信城裡的人,會在小孩面前談論她和蒼衛宮的——的——
噢!摀著臉,司徒杏懷疑自己的頭髮一定也紅透了!
「為什麼?」蒼要軒不禁更困惑了。
他今年八歲,雖然學的東西不少,卻學過「吻」,雖然聽城裡的人描述,他多少明白「吻」就是兩個人將嘴巴湊在一塊兒,可到底還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奧妙。
「就是不準。」她無法和一個八歲的孩童,解釋這種問題。
「好吧。」他聳聳肩,幸虧對「吻」也沒多大興趣。「那你何時會接受我叔父的求婚?」他說出重點,這才是他來這兒的目的。
她瞪著他。
「我不打算答應。」怎麼連他也問這問題?她不禁要懷疑,將來整個蒼淵城的人,可能會連手逼她嫁給蒼衛宮。
「為什麼?」
「你不是討厭有人接近你叔父?」
他別開臉,神情有些彆扭。「你不一樣。」
她挑眉。
「總之!」他輕咳一聲,才又轉過頭看向她。「我叔父喜歡你,你應該答應他。」他很認真的建議,明白她是叔父唯一主動親近過的女人,若不是喜歡她,叔父絕對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