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帶你到我的秘密小窩。」上完院童的輔導課後,夏明眸拉著沈博文的手來到屋後小徑。

走了約兩百公尺,兩棵老椿樹矗立眼前,枝繁葉茂、盤根交錯,形成一個天然的避暑空間。

夏明眸來到兩個高高隆起的樹根之間,蹲坐下來。危膀以下的身體隱人,只露出小小的頭顱。

她朝沈博文眯眼笑著。「小時候,只要想起媽媽,我就躲在這裡一個人偷偷掉眼淚,覺得這個厚實的樹根,就像媽媽溫暖的懷裡。以前個子更小,縮在這個秘密小窩,連溫媽媽都找不到。」

沈博文坐在樹根上,讓她的臉頰靠著他的大腿,輕輕地撫順著她柔軟的髮絲。

夏明眸閉起眼,聽著蟬鳴鳥叫,感受他的大手在發間的觸感。

「媽媽過世的那一天,風吹過來都是冰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五個銅板,以為可以買麵包給媽媽吃,結果,麵包店的人看我全身髒兮兮的,將我趕出來,還把我推倒在地上……如果,知道媽媽會死掉,我一定會拚了命地求她賣給我。我的肚子好餓,麵包好香,媽媽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她一定更餓,更想吃麵包……」

她的眼淚沿著眼角落在沈博文的卡其色褲子,暈成深褐色的水漬,範圍愈來愈大。

沈博文想起那天,她看見男人將小男孩推開的畫面,激動地衝過去理論,原來,她吃了那麼多苦,而有能力願意伸出援手的人卻是那麼吝嗇付出……

他的眼眶紅了,揉著她瘦弱的肩膀,希望給她更多力量。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他會一直牽著她的手,緊緊地,永遠不放開。

她拭了拭淚水,拿起一截小樹枝朝樹根根處挖開,拉出一個塑膠密封袋,裡頭裝著五個已經泛著黃銹的十元硬幣。

「你看,這就是那五個銅板,從醫院被帶到溫媽媽家,我都一直握在手中。長大後,我告訴自己,剛剛好的錢可以讓人吃飽穿暖,但是,太多的錢卻會讓人的心靈變得貧乏,它像是腐蝕人心的鹽酸,有了一萬想要十萬,擁有了一百萬就想讓它變成一千萬,永遠都覺得金額少一個零。」

沈博文望著她,無法反駁。

人類的貪婪的確是無止盡的,他很幸運,認識一個善良無私的女孩,在這樣困苦的環境中成長,卻沒有改變她的本質。

母親一定會愛死她的。

「對了,老婆,下禮拜我回英國一趟,大概兩個星期的時間。」

「你家人都在英國嗎?你一個人住台灣?」他提起家人,她才發現對他的成長背景一點都不清楚,卻沒注意到有人已經自行竄改稱呼。

「我媽媽長期在英國養病,不過現在身體已經完全康復,父親和另外兩個哥哥住台灣,這趟她也會跟我回來定居,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的。」

「之前你一直在英國是因為要照顧你媽媽?」

「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她不放心我,所以讓我跟在她身邊,因為我比較貼心嘛!不過,長大後,就變成我照顧她嘍!我的一流廚藝就是這樣訓練出來的。」他有點得意。

「是正比較黏人吧!一定是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你媽媽沒辦法才把你帶去,要養病還要照顧你這個愛哭鬼。」心裡終於清楚,為什麼他這麼懂得照顧人,卻嘴上不饒地取笑他。

「對、對,我就是愛黏人——」他將她一把抱起,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臉頰拚命在她身上磨蹭,嘴巴又啃又咬,惹得她又癢又想笑。

「哎,你這個流鼻涕的小鬼,別黏著我——」笑著想避開那愈來愈親密的接觸,卻被緊緊鎖著,那不安分的嘴停留在她的胸前,靜止了下來……

夏明眸的胸脯緩緩地、大幅度地升起又降下,一顆心狂跳不已。

「我偏要黏著你,一輩子都要黏著……」埋在芬芳之中的嘴巴嘟囔著不清楚的話。

他在略微敞開的衣領間的白細肌膚,輕輕落下一吻,沿著鎖骨、頸線、耳垂、頸背……溫柔地一一拂過。

夏明眸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扇動著濃密的睫毛,無力地合上眼,享受那奇妙的感覺,唇邊不自覺逸出輕息。

濕潤靈活的舌尖一下竄人她微張的小口,環繞著身體的雙臂收緊,兩人之間再無縫隙。沈博文努力剋制手掌力道,怕忍不住要將她揉進身體里。

激情的舌吻過後,夏明眸虛軟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困難地從乾澀的喉間咽下一口口水,整個人仍暈眩著。

「你好甜,恨下得把你整個人吞進肚子……」

沙啞的耳語無疑是情人間的催情劑,夏明眸含羞地微微分開彼此身體的距離,拉起他厚實的大手,在唇邊來回輕吻……

掌心裡柔軟的觸感讓沈博文立刻拉直背脊,稍稍撐起她後移動一下位置。「老婆……你想……把我逼瘋嗎?」

難耐的慾望使他的話變得支離破碎,而夏明眸不知是天真無邪還是明知故犯,竟然用最危險的方法考驗—個男人的自制力——更往前貼近。

汗水自他額邊滴落,手指本能地鑽進她的衣擺,埋頭吸吮自鬆開的胸衣中彈現的綿柔蓓蕾。

「啊……」夏明眸輕顫,一陣麻麻痒痒的感覺在體內騷動著。

她的輕呼簡直像有千萬隻螞蟻同時嚙咬他的神經,他迅速扣上她的胸衣,整好衣服下擺,見她緊閉著眼,臉頰細細地浮出潮紅,牙一咬。「我們……咳……趕快回家吧!」

「博文最近在弄那個什麼基金會你清楚嗎?」

「遠見事務機器」董事長辦公室里,沈方遠詢問著坐在另一張辦公桌後的待助——陸銘隆。

「上個月,他曾經找我詢問有關設立財團法人的主管機關以及相關法令,等規劃更完善時會將報告呈給董事長過目,董事長夫人也會參與這個計劃。」

「你怎麼看這件事?」沈方遠對這位跟在他身邊將近十年的特助相當信任,將他視為家人般的親密。

「富商或財團成立基金會做節稅以及遺產規劃,是一個普遍且合法的管道,博文主動想了解這方面的相關訊息,我認為並無不妥。另外,董事長夫人在英國也投入公益活動多年,我想她會大力支持。」

「這樣啊……」沈方遠寬心地點點頭。

沈博文十二歲隨著母親到英國,一待就是十幾年。這期間,沈方遠雖然每年固定安排時間與他們相聚,但身為父親的他能付出的關心實在有限,倒是他犧牲了青春,照顧母親因治療而產生的不適。

妻子等待多年,終於得到合適的捐贈骨髓,經過五年的觀察確定沒有再複發,一家人終於能再團聚。

「對了,知道博文為什麼突然想做這件事嗎?」

「這……我不確定原因。」陸銘隆推推眼鏡。

「不確定就是你已經知道大概了,說說看。」

「他最近認識一個女孩,是弘星旅行社的票務人員,這件事,她似乎是主要因素。」

「哦?」沈方遠拿在手上的筆輕輕敲著桌面。前些日子,因為大兒子的婚事落入老友的圈套,差點因此影響公司運作,這次博文喜歡的女孩,他不得不更小心謹慎面對。

「銘隆,幫我調查清楚,我要那個女孩的資料。」

「是,董事長。」

夏明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沒精打采地按著鍵盤。

沈博文才去英國兩天,她就覺得整個人好像少了什麼,下了班沒人在廢工廠那裡等她,晚餐好像也失去了食慾。

是她不要他打國際電話回來,怕浪費錢,可是躺到床上,沒聽見他的聲音,又翻來覆去,久久不能成眠。

戀愛就是這樣嗎?他在台北的時候也並非天天見面,現在,只是單單想到他人在遙遠的另一個國度,就讓人寂寞地想哭。

以前不懂失戀為什麼會使一個人痛不欲生,如今才深深體會。如果他突然提出分手,或是不再喜歡她,她一定會哭得死去活來。

神經病,幹麼找石頭砸自己的腳,沒發生的事,值得一個人在這裡長吁短嘆嗎?

不過……不知道他在英國有沒有女孩子喜歡他……

鈴——電話鈴聲將她從無聊的假想中打醒。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趕緊接起電話。「弘星旅行社您好,敝姓夏,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嗎?」

「夏姊嗎?溫媽媽受傷住院了!」電話另一頭傳來慌亂的聲音,讓夏明眸驚得站起來,翻倒桌面的茶杯。

「在哪間醫院?嗯……好,我馬上到。」急忙收拾桌面的殘局,拎起包包,匆匆離開公司。

趕到醫院時,見到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溫媽媽,夏明眸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衝到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傻孩子,怎麼哭了?沒事的……不小心閃了腰……」溫媽媽露出虛弱的微笑,反過來安慰夏明眸。

「才不是這樣!」一個已經就讀高二的孩子哭著說:「夏姊,那個劉敗家的找了幾個混混,上門來要房子,說是要收回去重建,要求我們一個月內搬出去,還砸壞了我們的桌椅、櫥櫃,溫媽媽要阻止他們,被他們推開,流了好多血。」

她一聽,立刻火冒三丈。「可惡,我去跟他拚了!」

「夏姊,我跟你去。」

「我也要去。」

「慢著!」床上的溫媽媽急忙出口阻止,一激動又拉扯到身上的傷口,痛得讓她皺眉。「你們……別這麼衝動,他鐵了心要我們走,今天就算打他一頓又有什麼用?明天,他會用更卑鄙的手段來報復……我們搬就是了。」說完話,她無力地閉上眼。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

夏明眸吸了口氣,鬆開拳頭。「我先帶你們回去,明天還要上課,晚上我會留下來照顧溫媽媽,你們幾個……好好照顧院里年紀較小的孩子,別擔心,這件事,我們會處理的。」

「溫媽媽——」門口又衝進來一個身影,急忙撲到床邊。「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哪裡痛?」

「阿德,你來得正好,我們先送孩子回去,路上我再跟你解釋。」夏明眸將一行人推出病房,忍著滿腔的怒氣,不在孩子面前發作。

暗暗計算著銀行里的存款還有保險可以借貸的額度,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連續一個星期,白天上班,晚上到醫院照顧溫媽媽,中午休息時連飯也沒時間吃,聯絡在育幼院長大,目前已經出社會的朋友,四處籌錢。

這天,夏明眸拖著疲累不堪的身體回到住處,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一整天只吃了早餐,整個人昏沈沈的。

一邊打探便宜又適合的出租房子,一邊向銀行詢問貸款事宜,阿德則向其他社會福利機構尋求協助。

劉名富要的是錢,考量到環境與院童就學問題,夏明眸希望能籌到足夠的錢將現在住的地方買下來。

幸好溫媽媽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回到育幼院休養。在鎮民的熱心捐助下,加上一起長大的朋友四處奔波,一共籌到七十萬,但是距離對方開出來的金額還少四百一十萬。銀行行員又考慮到房子已經老舊,恐怕無法貸到很高的成數。

呼……一堆事情全擠在一塊,夏明眸感覺到身體已經綳到一個極限。

走到住處大門,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是她沒見過的車子。無心再管其他事,她掏出大門鑰匙,卻被銀白色鐵門上突然映出的一個黑影嚇得幾乎掉魂。

「請問是夏小姐嗎?」

「你……你是誰?想、想做什麼?」她擺出防備的姿勢,卻清楚地知道現在的她一點防衛的體力都沒有了。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是『遠見事務機器』董事長的特助。」他恭敬有禮地遞出名片。「我們董事長想與夏小姐聊聊,是不是可以挪點時間出來,他現在人在公司。」

「我又不認識他,而且我很累了,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就著路燈,夏明眸看清對方的名片,加上他溫和的態度,減輕了她的恐懼。

「董事長是沈博文的父親,他很希望能和夏小姐見個面,我在這裡等了三個晚上,一直沒遇見你。只要一個小時,麻煩你抽個空,好嗎?」

「沈博文?董事長?」她無法消化對方剛說出來的訊息。

「是的,博文的父親就是『遠見事務機器』的董事長。」

「啊?」她的身體晃了晃,有種想要放聲大叫的衝動。

她一直以為他和她一樣,只是個平凡的上班族,也許家境還算小康,沒想到竟然是……

她輕輕靠著鐵門,拒絕陸銘隆要上前扶她的舉動。

上次跟張皓母親見面,那種被侮辱的情緒還歷歷在目,此時,卻要面對一個更高層的人物。

她閉上眼,壓下潮湧而上的失落感,一連串負面的聯想讓她痛徹心肺。

他為什麼要瞞著她?擔心她和他的家世背景天差地別?知道他家人無法接受一個孤女?

這個時候,他父親突然要見她?目的顯而易見。她苦笑了下。

來吧!所有能打擊她的事都一塊來吧!她不會這麼容易垮的。

「我跟你走。」鑽進黑色轎車副駕駛座,夏明眸挺直腰桿,心裡已經明白這一次的談話,將為她和沈博文的戀情劃下句點,而他口中說的一輩子,實際上,連半年時間都撐下過。

走進明亮寬敞的辦公室,身體靠上柔軟符合人體工學的真皮沙發時,夏明眸真想閉上眼,好好睡上一覺,不過,眼前氣勢凌厲的中年男子讓她內心升起一股不服輸的傲氣。

「什麼事直接說,不需要拐彎抹角。」她直視對方,努力不被這些戲劇化的轉折打敗。

「你和博文交往多久了?」沈方遠不動聲色,夏明眸帶有敵意的語氣讓他有些不悅。

「你約我見面的目的不就是要我和他分手?那麼,交往多久這個問題,會不會顯得太多餘?」她冷冷地回應。

雖然,他是沈博文的父親,是長輩,她不該用這種語氣說話,但是,她夏明眸也絕不會虛偽地假裝乖巧,委屈自己去迎合一個準備打擊自己的對手。

沈博文的刻意隱瞞,對彼此的感情已經造成裂縫,此時,他父親的「召見」,讓她更縮進自我保護的硬殼中。

在育幼院十幾年,進進出出的孩子少說也上百人,他們背後都有一段難言的苦楚,她並不天真,至少,她親眼見到的,總是悲劇多於喜劇。而有錢人處理事情的一貫作風,她清楚得很。

「我想了解你用什麼心態和博文交往。」身為一個父親,尤其是未能實際參與孩子成長過程的父親,不自覺地特別保護孩子。

「我倒想知道你用什麼心態問這個問題。」突然覺得好笑,她怎麼會老是碰到這種人?是不是她背後刻苦「想錢想瘋了」五個字,所以他們才會用這種眼光審判她?

「我沒有任何預設立場。」

「是這樣嗎?」她用眼尾掃了對方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玻璃窗。「如果,沒有預設立場,就不會用這種方式和我見面……」彷彿自語般地低聲說道。

心灰意冷地垮下肩膀,不必對方提醒,她也清楚兩人之間的世界有多麼不同。這辦公室里的任何一樣擺設,大概都夠院童幾個星期的溫飽。

「我會離開他的。」

「你願意和他分手?」他有些驚訝。如果她有所企圖,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地說放棄,如果真的愛博文,那就更不可能,除非她已有打算……

「條件呢?」沈方遠試探地問。

「條件?」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隨後想想就笑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要給我錢吧?」她嘴角勾著笑,心卻在滴血。

「我知道你們育幼院目前遇到一些困難……我想,你很需要幫助。」沈方遠語帶保留,因為從她的表現,他看不出她對博文的感情究竟抱持著什麼態度。

夏明眸敏感地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

這算什麼?落井下石嗎?連育幼院出事都調查得—清二楚,知道她被逼得六神無主,正好拿來做談判籌碼?

他的確比張皓的母親更高竿,也更有技巧,換個方式來印證她就是覬覦他們的家產。

「直接說拿錢打發就好了,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怎樣的背景,對付我們這種夢想攀龍附鳳的女人,不必用這麼文雅的詞句。白話一點,會比較節省您寶貴的時間。」她將視線調回對方臉上,火氣冒了上來,作踐自己地說。

她知道接下來的戲碼,但是,她已經沒了之前的骨氣,因為她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有信心能再籌到更多的錢。

眼前的中年男子和張皓母親的臉漸漸重疊,對於他們這種有錢人而言,錢,真的是萬能的吧!只要抓對時機,用對方法,沒有人能夠抗拒。

「你需要多少?」沈方遠的臉冷了下來,她已經將目的說得夠清楚了。

她很想甩頭就走,為自己留下一點尊嚴,但是,想到再過幾個星期,院里二十個孩子就要失去自己的家,也許必須被分配到不同的育幼院,未來如何,沒有人知道。

尊嚴,終究換不來一頓溫飽,疲累的身心,磨去了她的傲骨。

夏明眸低頭斂了斂眼眸,等待眼眶的酸楚過去才抬起來。「一百五十萬。」

「這樣夠嗎?」他嘴角帶著輕蔑,是這個小女孩不清楚沈家的財力,還是她以為百萬就是個大數目了?

對方的眼神像是拿一把凌厲的刀住她身上划,她咬著下唇,硬擠出兩個字:「夠了。」

「銘隆。」一揚手,一本支票簿呈上來。快速寫了幾個字,撕下,放在桌面推到她眼前。

「送客。」沈方遠閉上眼,讓身體埋進柔軟的沙發里。

博文究竟還是太單純了,他們這樣的家世,看來似乎擁有很好的條件,但在愛情上反而變得真心難求。

夏明眸盯著浴室鏡子里紅腫的雙眼、因為疲累而瞬失光澤的髮絲,削瘦的臉頰,像一具失去靈魂卻仍遊盪在人間的空軀。

她不應該哭的。當發現自己像只螻蟻任人放在指尖上玩耍;當發現這個世界除了錢是現實的,其他的堅持都太過夢幻,她應該慶幸自己還沒垮,甚至會變得更無謂、更堅強。

眼淚,是哀悼自己曾經付出的真心吧!

結束了,這一切的混亂、她的愛情、她自恃尊貴乾凈的心靈……都將一併消失。

只要大家都平安,就足夠了。

打電話到公司請了一天假,來到劉名富家中。

「我們湊足錢了,找你的代書來,跟我到銀行辦理貸款還有買賣過戶。」她平靜地面對眼前這個獱瑣的小人,告訴自己,今天過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回到她過去二十幾年的生活,所有的事,只是一場惡夢,醒了,就沒什麼好怕的。

「你……你真的……有錢了?」劉名富瞪大眼睛支吾地說。

「你要的不就是錢嗎?該不會賣房子還要挑人吧!」她眯著眼看他,暗暗咬了咬牙。

「可是我……房子……早就賣掉了。」他舔舔乾唇,臉上帶著一絲恐懼。

「你、你說什麼?!」夏明眸衝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領。

「我告訴……對方……你們很快就、就搬走了,我以為你不可能籌到這些錢……」他舉起手擋住自己的臉。

「你騙我——」夏明眸一股氣竄上腦門,掄起拳頭住他下顎一揮。「你這個王八蛋——」

一拳不足以發泄胸中的怒火,她隨手拿起玄關的花瓶往他身上砸。「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心力才湊到這些錢,你、你竟然敢擅自把房子賣了!你要他們住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夏明眸的拳頭不斷落在他身上,像發了狂一樣,但是,連日來的奔波早就透支她的體力,她的拳頭漸漸失去力道,最後跌坐在地,失聲痛哭……

「明明……你別這樣……」劉名富也算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見夏明眸哭得聲嘶力竭,知道自己真的太過分。但是,他的賭債再不還,可能連四肢都保不住。

「不要叫我,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畜生——」隨手拿起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扔,沒丟中目標卻反倒割傷了自己的手掌。「你怎麼可以這樣……」將臉埋進雙手中,湧出的血珠沾上了原本清秀乾凈的臉龐。

夏明眸哭到眼淚乾了,聲音啞了,手上的傷口凝成暗紅色的血漬,她失魂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得快點去找房子,僅剩的意志力支撐著她身體。不敢回育幼院,稍早才說了一個讓大家欣喜的好消息,她怎麼能殘忍地再去打破這最後一絲希望。

回頭瞪向一旁呈獃滯狀的劉名富。「不要告訴溫媽媽,我會在期限內找到房子,如果,你敢再去騷擾他們,我就跟你拚命!」

看著她跌跌撞撞的步伐,劉名富搓著手想去扶又怕被扁,腦中也開始擔心他們一大群人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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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娶你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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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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