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雖然雷爾康還是沒有正面跟她承認，兩個人是在戀愛。
但以日前如此甜蜜的情況，他們真的在戀愛……
而且她覺得雷爾康在那一晚之後，有刻意跟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保持距離——雖然他沒有說，但她感覺得出來。
她不敢說他這麼做是為了她，但她心頭多多少少是明了的。
現在的她，連工作時心情都是甜甜蜜蜜的，走起路來都像漫步在雲端。
但上帝似乎是嫉妒著她的，當她還在幸福的雲端時，他卻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消息是在中午過後傳入護理站的。
很快的，幾乎所有在醫院工作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古諼柔在內，但她不敢相信。
她告訴自己，眼見為憑，除非她親眼看見了，否則她是不會相信的——
據說，雷爾康在美國的「未婚妻」到台灣來找他，現在就在醫院裡，見過的人都說，難怪雷爾康對醫院裡的護士看不上眼，因為他的未婚妻可是個身材高佻的金髮碧眼美女。
消息一傳出來，簡直重挫了所有單身女護士的工作效率，到處可見碎了一地的芳心。
小娟剛從外科護理站那兒回來，哀怨的報告她親眼所見所聞。
「我們東方女人怎麼跟洋妞比啊？人家胸是胸、臀是臀，就跟芭比娃娃一樣完美。聽說她老爸還是參議員，跟雷醫生簡直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我們家世外貌都比不上人家，還是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小娟越說越哀怨，護理站里幾個原奉對雷爾康有好感的護士也受到影響，工作情緒都打壞了。
只有古諼柔，她必須強忍著心頭的猜忌跟忐忑，不能露出跟大家一樣的失望神情。
「還是小柔聰明，沒有陷入雷醫生的迷思里。唉……」小娟沒聲沒力的說道。
有苦說不出的古諼柔只能淡淡一笑。天曉得現在她的心宛如被千度以上的高溫煎熬著。
護士長無奈的看看這一群為男人苦惱發愁的小女孩們，只好把目標轉移到古諼柔身上。
「小柔，我看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外科需要一名護士支持，就你去吧，我可不想派一個只會哀聲嘆氣的護士去讓人家看笑話。」護士長很無奈的說。
「好的，阿長。」古諼柔的心情很矛盾，她告訴自己必須親眼所見，或是親耳聽到雷爾康解釋，但現在她卻又害怕左面對現實……
她知道自己必須對雷爾康有信心，但突然冒出來的美貌未婚妻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從來沒有跟她提過他有未婚妻……或許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需要提及此事，因為她只是他在台灣的臨時床伴？
恐懼跟忐忑累積在她心頭，她腳步沉重的踏上階梯，前往外科支持。
沒想到根本毋需她親自找雷爾康證實「未婚妻」一事，在外科護理站，一場真實卻殘忍的親熱戲就在她面前，也在眾多人的面前上演——
外科護理站跟內科一樣，瀰漫著低迷的氣氛。
外科護士群里不乏雷爾康的愛慕者，個個如槁木死灰，連她們的護理長都頻頻搖頭。
古諼柔悶著頭做自己的事。在外科支持的好處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好，不會有人找她討論關於「雷醫生未婚妻」一事。
「啊，來了來了，雷醫生跟他的未婚妻走過來了……」有名年輕的護士衝進護士站嚷嚷。
幾乎所有在護理站的人都抬頭看向前方的長廊，包括古諼柔在內。
她看到了——
在長廊的另外一頭，一身白袍、頎長爾雅的雷爾康跟一名金髮碧眼、穿著火紅貼身洋裝的高佻美女朝這兒走過來。
一路上，雷爾康始終輕攬著未婚妻的柳腰，還體貼的傾下身聽她說話，嘴角不時帶著笑，好似非常喜悅未婚妻千里迢迢從美國飛來找他。
眼前所見的畫面是如此美好，畢竟他們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古諼柔此時的心就好象被一把利刃劃過，血一點一滴的淌流……
雷爾康跟他的未婚妻越走越近，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沖向前質問他，揪著他瘋狂放肆的捶打他一頓。
但她不行，因為她什麼都不是，她什麼資格都沒有。
他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她的存在不是嗎？所以她若瘋狂的衝出去質問他的話，大概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所以她什麼事都不能做。
事實上，她現在世動不了，她全身的肌肉都因為心冷而僵硬，毫無知覺。
雷爾康跟他的未婚妻來到護理站前，兩人忽地停下了步伐。
一切就好象慢動作，他的未婚妻用雙手攬抱住雷爾康的頸項，在眾目睽睽之下，獻上熱情的一吻……
「哇……」周遭保守的台灣人全發出了驚呼。
古諼柔當然也看到了，只是她的心早碎了一地，沒有心可以痛了。
她只能呆呆傻傻的愣在座位上。
當熱情的兩人分開時，雷爾康的視線正巧對上了在護理站裡頭的古諼柔。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但他隨即挪開了視線，親密的牽起未婚妻的手離開護理站走向電梯。
他把她當成了陌生人……不，應該說，他把她當成了空氣。
完全不存在的空氣……
日子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到地獄，古諼柔依舊上班下班，吃飯、睡覺，跟同事談笑。
不一樣的是，她不再隨時注意手機所傳來的訊息，因為打從雷爾康的未婚妻出現后，他就不曾再打來一通電話。
很明顯的事實不是嗎？就連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她不過是他在台灣的臨時伴侶罷了，正牌未婚妻出現后，她即刻被甩到一旁，連一點同情都不給。
但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一點都不需要。她古諼柔好歹也是個受男人歡迎的大美女，走了一個雷爾康算什麼！
是啊，在她心目中，他一點價值跟地位都沒有……古諼柔這樣告訴自己。
但欺騙自己是一回事，她的心跟身體所反映出來的思念又是另外一回事。
下班后，她一個人失神的漫步在台北街頭，她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忘了自己連飯都沒吃，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等她走到腳酸了，人也累了，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雷爾康的公寓前。
她站在原地發愣了許久許久，她的心強迫自己離開，但她的腳就是不肯移動。
她真的很沒用……古諼柔艱澀的嘲笑著自己。
一輛經過的車子朝她猛按一下喇叭，驚醒過來的古諼柔才發現自己站在車道口。
車子里的人瞪了她一眼后才將車子駛走。
回過身，人行道上有一對親熱的愛侶走近，那身形好象……
古諼柔趕緊躲到人行道上的樹后，看著雷爾康跟他的未婚妻親密的手挽著手，十指交扣的走進公寓……
曾經是她的身影所在的位置，現在已被別的女人取代……或許該說，是她這個替代品曾經佔了不屬於她的位置。
水氣很不爭氣的在眼眶形成……
不能哭，不要哭，哭了就表示自己懦弱……古諼柔雙手握拳，這麼告訴自己。
不能哭……
終於，她從雷爾康的公寓前離開，像個遊魂一樣……
原本就漆黑的天空倏地劃下一道閃電，還有轟隆隆的雷聲，不一會兒，雨滴以撫慰者的姿態從天而降，而她的淚水也在這一刻潰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