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莫名的,他覺得有點不安。

因為早上起來沒有看見江喻捷留的紙條。

那一貫向他道早安、要他別忘了吃早餐的紙條,能撫平那種一早起床時煩躁氣悶的感覺,讓有起床氣的他一早起來就心情愉快,他已經習慣那每天都會留的紙條了。

但卻突然沒有了。

翻找了好幾遍,確定過並非沒壓好不小心被吹落,而是真的沒有留。謝子覺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收得乾淨空空的桌子,發獃。

他知道昨晚自己有點醉了,隱約記得自己對江喻捷的好言好語不領情地回以頗挑釁的話,然後……然後……他不記得了。醒來時只剩頭痛欲裂。

不安的感覺開始漫延……

江喻捷生氣了吧?

自己的舉動其實已經很明顯的在避着他,他應該也察覺出來了吧。再加上自己昨天態度實在很差,任誰都無法容忍被這樣對待吧?

他生氣了,所以才沒有留紙條吧?

突然,胸口竄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不想被討厭。不想被一向對自己好聲好氣和顏悅色、不管自己脾氣再差都能笑着包容不抓狂的江喻捷討厭……

悶哼一聲,謝子覺抱着頭趴在餐桌上。

昨天實在不應該喝那麼多。

然後換成江喻捷徹夜未歸。

隔天醒來又看不到紙條,謝子覺的心情更差了。隨即覺得不對,前一晚根本沒看到江喻捷,還以為是他學校課業忙所以又晚回家了,結果這麼看來……他一整晚都沒回來?

江喻捷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兩天都沒有留紙條、還整夜不歸?他真的對自己生氣了嗎?

整天心情都很差,莫名的差。謝子覺只要一想到江喻捷一定是對自己生氣才會這樣,心情就好亂。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白天,晚上十一點,江喻捷回家了,一看就知道喝了酒。

一口氣瞬間湧上喉,謝子覺突然覺得有點火大。

「你喝了酒嗎?」忍住莫名的火氣,他剋制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穩的問。

「嗯。」江喻捷只點了點頭,隨即從他身旁擦過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喂!」被這樣的舉動激怒了,謝子覺伸手扣住江喻捷的手臂,口氣忍不住變差:「你昨天沒回來對不對?不是告訴過你如果要晚歸還是外宿的話要說一聲嗎?不講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沉默。

「說話啊!」

「……你可以跟朋友出去喝酒到凌晨,我就不行?」

江喻捷回頭,表情有點難看。

「……那、那不一樣啊,我有打電話告訴你啊!」

「你既然想躲我,我也如你所願不煩你啊,現在幹嘛要抱怨我不回家不告訴你?」

謝子覺啞口無言。

「你討厭我,對不對?」江喻捷突然這麼說。

「沒有啊。」

「明明就有!」

「我說了沒有啊。」

謝子覺很困惑的再強調一遍:心想江喻捷是不是在發酒瘋?他還怕對方討厭自己呢!

江喻捷突然撲向前抱住謝子覺,讓他嚇了一跳。

「你明明就討厭我!不然為什麼要躲我?」還念著同一件事。

「我說了我沒有啊。真的。」嘆了一口氣,謝子覺拿他沒辦法,任他緊抱着,不像平常般馬上掙脫。

「那你喜不喜歡我?」江喻捷又問。

謝子覺無言。他不懂江喻捷到底是怎麼了,現在的他真是反常。

「你……喝醉了。」勉強吐出這句話。

「我才沒有!」

「喝醉的人都會這麼說。」

「我才喝了兩瓶啤酒而已,兩瓶啤酒醉得了誰啊?」

是啊,其實他是在藉酒裝瘋,腦袋根本清醒得很。有點受不了謝子覺躲着他,心裏覺得悶,才一晚徹夜末歸、今天又跟學長在一起聊到很晚。可是他只喝了兩瓶啤酒而已,真的沒醉,只是臉有點紅。

謝子覺困惑的皺了皺眉。說的對,啤酒醉不了人,但是現在的江喻捷實在太反常了……

「你知道的對不對?」

江喻捷突然又沒頭沒尾的來一句。

「知道什麼啊?」謝子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什麼都不知道啦。

以為謝子覺在裝傻,江喻捷有點生氣,原本擱在他肩上的頭抬起,轉過來在他臉上大力的親了一下——

「就是這個!那天,你知道的,你也還記得,對不對?」

謝子覺的表情瞬間轉為驚恐,說不出任何話,只能把視線移開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手也抬起想要推開抱着自己的人。

江喻捷卻緊緊抱住不放手,語氣變得悲傷。

「你知道的,對不對?可是你裝作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搭理我,覺得我是個麻煩,對不對?」

「我……還以為是我病得神智不清了……」

一直不願相信是真的,一直想是自己搞錯了,可是江喻捷卻親口把自己欺騙自己的謊言打破——

「那才不是你的幻覺!」再大力親了他一下。

不知是不是被江喻捷的動作嚇到了,謝子覺竟然沒反應。要是平常的他早就出手扁人了,可是現在還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

「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謝子覺有點傻住的表情讓江喻捷突然好想哭。他根本就不懂……

謝子覺僵硬的搖了搖頭,心裏突然有股感覺:不要問,因為你承受不起。

江喻捷真的哭了。淚流出了眼眶滑過臉龐,突然覺得心好酸……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好喜歡你……」哽咽。

「喂!你怎麼哭了?」

聽到江喻捷的抽噎聲,謝子覺才知道他哭了,瞬間慌亂了起來,手足無措地用自己的衣袖幫他擦眼淚。不是沒見過男人哭才這麼驚慌,而是不論對象是誰,他最害怕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

「我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抽抽噎噎。江喻捷抱着自己很喜歡的人,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我知道……」無奈的嘆口氣,又很慌亂,謝子覺有一句沒一句地哄着他。實在對流着眼淚的人沒辦法吶。

要是江喻捷用平常的口氣說這種事,那他還可以冷靜的回絕;要是江喻捷脾氣和他一樣暴躁,用大吼大叫的方式說話,那他大可和他大吵一架、甚至痛扁他一頓……

可是,江喻捷用了他最無力招架的一招:哭泣。

他沒有辦法對一個流着眼淚、哭得傷心的人說狠話。

其實,並沒有受到驚嚇。或許因為心裏隱約有個底了。

也不覺得噁心。非常清楚江喻捷是個男的,和自己同性。但就是不覺得噁心。

他很疑惑。聽到他說喜歡自己后,第一個竄進自己腦子裏的念頭是:他為什麼喜歡我?我有哪裏值得他喜歡?搞不懂。

江喻捷一直都對自己很好,原來是因為……

想到這,謝子覺感到胸口一陣抽痛,又覺得感動、還有一絲絲……小小的甜意。被人喜歡的感覺其實還挺不錯的。

負面的感覺並沒有太多,所以他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只是……仍然得拒絕。

「你別哭好不好?聽我說,我是男的。」

「我知道啊。」江喻捷稍稍止住了抽噎。

「你……也是男的。」

「我當然是啊。」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謝子覺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努力想找話開導他。

「小覺,你討厭我嗎?」

江喻捷突然又問這個問題。

「我剛剛——」意識到自己因為這個從剛才持續到現在的蠢問題而火氣上升、口氣變差,謝子覺馬上閉嘴,再開口:「就說了,沒有!」咬牙。

「真的嗎?」

「……真的。」

本來想講「廢話!說沒有就沒有!」可是又怕江喻捷會哭得更無法剋制,只好忍氣吞聲。

「我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嗯,你說了。」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你才不知道。」

「我知道啊。」真想嘆氣。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我想為你做很多事,想看你開心,想讓你依靠我,你和我在一起不必像和別人那樣,你想要脾氣就要脾氣、想任性就任性,把自己擺在第一位,不用先想到別人。我想疼你,想要對你好,很好很好……」

緊抱着謝子覺說着這番話,江喻捷沒看到對方一臉複雜的表情。

為什麼?自己到底哪裏值得他這樣對自己?

絲毫不覺得反感或噁心,謝子覺在想的是離那好遠的事……

「小覺……」抬起頭,看着謝子覺,江喻捷說:「你不討厭我,對不對?」又開始哽咽。

見江喻捷好像又要哭了,謝子覺慌亂的說:「當然不啊!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怎麼會討厭你。」

「那……」吸吸鼻子,江喻捷說:「那你讓我喜歡,好不好?」

謝子覺不懂,「你讓我喜歡」的定義是什麼?也不懂江喻捷到底想幹什麼?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和你的關係特別一點?就像……我在追求你那樣?你可以不理我,討厭我也直說無妨,你可以去喜歡別人,看到你喜歡的女生可以去追,只要你不想看到我、或者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就不煩你了,我不會讓你覺得困擾的。就當作是

……試用期,好嗎?」

「試用期?」

腦袋聽了這麼長的話都打結了,聽到試用期,謝子覺更迷糊了。試用什麼?

「我喜歡你的試用期。」

被江喻捷泛著水氣的溫潤眼珠直視着,讓謝子覺連話怎麼說都忘了。

甚至忘了自己到底回答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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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與白馬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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