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突至

張海晴否認地搖搖頭，又贊同地點頭，一句話：你說的很對，但咱倆觀點不一樣！我的追求是遊客至上。

「追求？追求是嘛玩意？能當錢花能當飯吃？」楊眉小眼不停地眨著，終於現了癥結所在，手指夾着煙點着張海晴說道：「跟錯師傅了！」

張海晴剛想問個明白，楊眉卻站了起來，她要趕到迎賓路接團了，沒空再跟這個白痴張海晴再探討。

張海晴也站了起來，可憐巴巴地跟在趾高氣高地楊眉身後，她想去迎賓路導遊接團處找點心理平衡，也許有許多和她一樣不幸的導遊也在大旺季的坐在家裏吹空調喝茶水。

她望着黑壓壓近百號等待接團的導遊心裏非常地恐慌：不幸的是只有她一個，這是海濱旅遊最旺的七月，她一星期跑遍紫煙註冊的一百三十家旅行社，可是始終沒音訊。

坐以待斃？還是如楊眉所說的只要她跟趙磊張一張嘴，趙磊隨便跟任何一家旅行社說一句話她就會馬上上團。可是，依她對趙磊的了解，他不會這麼做，他說過，他最討厭旅遊界的一些所謂朋友包括林叢跟他往往分不清友情還是公事，他不願意失去原則，所以只能失去朋友！

社會，這就是社會！她覺得此時自己像個憤青：我無能嗎？我不是好導遊嗎？不說是金子在哪裏都會光嗎？她自認她帶團要比楊眉講解得好、負責任，為什麼楊眉一個接一個地帶團，她卻遭受冷遇？

她看着楊眉向緩緩駛來的藍色皖a旅遊車揮舞著黃色的導遊旗，看着車上的遊客將好奇、期待的目光聚焦到楊眉的身上，她嫉妒著，心裏失衡了，卻又告訴自己：這不是嫉妒，是羨慕！

楊眉臨上車又丟給她一句話：「光說沒用的，差點把正事忘了。你不是還欠欣欣一千多塊錢的短款嗎？王清讓你馬上還回去，不然她做不了帳！」

「石林不說我拿錢跑了嗎，幹嘛還讓我還？」張海晴哼道：「不還！他還欠我工資呢！」

「你狗屁工資啊，以為石林是大善人哪還給你工資！你不還就從王清工資扣，石林這麼說的，妹兒啊，別讓王清為難啊，誰掙倆錢兒容易啊？」楊眉說完上了旅遊車。

張海晴訕訕地走開，她不想坐公交車，沿着迎賓路走着，她在思考，有車聲響起她會不由自主地偏偏頭看着一輛輛旅遊車，還有站在車過道前手拿話筒講解的導遊，她從沒有如此強烈的**：要做導遊。

嗯！她堅定了決心，邁開大步前進卻被人拉住，一輛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驚得她一身冷汗！

她不停地謝著拉住她的交警叔叔，看着前方的紅燈才意識到走到了十字路口：前方，通往海濱浴場。

她右轉到了北京路的甬道上，看着路旁的廣場上閑適的人們，廣場中央綠色的草坪，她最愛的綠，她蹦跳向前，看着一群花喜鵲悠閑地在草坪上覓食。

喜鵲沒有因她的來臨而驚飛，翹高了長長的尾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歪頭看着她，她也瞪着眼沖它們努嘴兒擠眉弄眼。看着自在的鳥兒們，她的心事丟到了一邊。

她站起身南眺北京路中央的城市雕塑――太陽鳥。那昂展翅欲一飛衝天的太陽鳥，三隻腳的金烏，金烏是在什麼地方掉下翅膀毀滅的？她自問：我的翅膀在哪裏？

她眼中頓時沒了風景，無精打彩地走到新城區的金港家園，進了趙磊的家，她看着眼前這個八十六平米的二居室，這就是趙磊的父母、兩位退了休的中學教師給他們兒子留下的財產，趙磊畢業回紫煙工作二老便回鄉下老家享受田園生活，言明別光顧著工作，早點領個媳婦兒回來。

戀愛的第二天她就被趙磊邀請搬到這裏，用他的話說反正倆人早晚都要結婚，都要住進來，那就現在住吧，一省房租，二呢，方便談情說愛。

「同居不同睡噢，」張海晴傻乎乎地講著條件，趙磊哈哈大笑，保證結婚前不碰她！

她只有和趙磊在一起才會覺得些許的輕鬆快樂，可是趙磊眼看着她辛苦地穿梭在各個旅行社之間、焦燥不安地走來走去卻一再地勸她不要從事導遊行業：「旅遊業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那麼好，我和他們打交道兩年，看的事情多了，那是一口大染缸，我怕你這麼簡單的人掉進去太容易的就迷失了自己！」

我有我的執著，我要做個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張海晴眯眼看着窗外正午的陽光。想着楊眉許一璐等導遊此時正頂着太陽奮戰在海邊旅遊一線，她努力去忽略內心傳來的陣陣嫉妒不停地安慰著自己：「每天睡到自然醒，誰也沒有我幸福！」

也許她的幸福才剛剛開始，正當她站在陽台上對着明媚的陽光高喊著「美好的一天開始啦！」正當那些老導遊、新導遊都奮戰在海濱旅遊旺季第一線忙着賺錢、正當旅行社的計調們焦頭爛額地在網上、打電話拚命地找導遊的時候，尋導遊的電話終於打到了她的手機上。

我要轉運了！她快地衝下樓梯，等車的功夫又給王清打電話說下午去還錢，王清卻說有人替她還了！

不會是趙磊，他昨晚把銀行卡給她讓她去還錢的，那就是秦南了！

她一路想着秦南的好，某些方面她不得不承認秦南比趙磊更貼心更理解她，她胡亂地比較著兩人，司機停車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地到了，看看眼前這座紫煙旅行社最集中的辦公場所、六層高的破破爛爛泡經滄桑的望海樓：這怎麼和國際大廈的氣派比啊？算了，想那麼多幹嘛，有人用你就不錯了！也許就是在這破爛的地方邁出我輝煌的一步呢！

她按著電話中的指示上了三樓看到天嬌旅行社的牌子，她緊張地靠着牆又默背了一遍各景點的導遊詞，這才沉沉氣忐忑地走了進去：「請問，葉琳在嗎？」

她聽到一個粗獷的大嗓門回應着，又見辦公隔段的東邊有一隻白胖的手朝她晃着，她走了過去。

這是女人嗎？她見到那隻手的主人直覺自己的腳有些重心不支：紫膛的大臉，稀疏微黃的眉毛,不大不小的單眼皮的眼睛上架著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鏡,渾圓的身體，她再往下看，看着沒事亂晃的大腿：那腿得有我兩條腿那麼粗吧？

「你是葉琳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這個與電話里差之千里的聲音實在讓她不敢與眼前這位披散著頭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她見那人微笑着回頭：「是啊，你誰啊？」下一秒那眼神便驚訝地停留在她的臉上,嘴也略張著不肯合上。她不好意思地將目光投向其他人，卻見其他人也停了手中的工作好奇地看着她。

「你肯定是張海晴！上了導遊黑名單的張海晴？」她正羞赧地無處藏身,那大嗓門又一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