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錯了嗎?

靜靜躺在月光的草原,望着繁天一閃而逝的隕落,我捫心自問。

記得說要忘了你,卻又無法停止想你。

對着你的睡顏,輕輕用指間滑過……

俯下身,我黯然阻止我自己,漸漸成了一抹淡然飄渺的影子,靜止在永遠沒有光明的黑暗裏。

從你遠離我的開始,我也學習在不愛中等你。

忘了承接你所留下的訊息:忘了帶走和你共同的回憶:夜雨飄落,篩進的月光將我化成點點繁星,圍繞在有你的影子。

心,迷失在愛與不愛的森林裏。

愛你,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是那份錯失的愛……

消逝的愛……

也是我唯一的愛。

厚重鐵制的大門一開,光線射進暗黑內室,一位身形纖細的男子出現於期待興奮的人迷哥迷姐前。

李焱伸手輕甩著微長的秀髮,因方才激動流下的汗水附着在細如白雪的肌膚,顆顆晶螢明亮,黑褐色的深眸隱藏在半掩的羽睫里,透出慵懶攝人的魔魅。

他緩緩用眼神逡尋着滿場歡呼的歌迷們,踏出自信且沉穩的步伐,朱紅粉嫩的雙唇掠出一抹淡不見影的微笑。

就因這麼一笑,讓略為受控制的場面是立即揚起一陣暴動,人們突地紛紛湧上前,跑呀叫的,狀似瘋狂,甚是不顧警衛的阻攔,就是為了一睹明星之風采。

「哇,李焱!李焱!」

「李焱!看這裏……」

「啊——」

受歡迎的程度已不是普通情況可掌握的,場面頓時失控,歌迷的手不停地揮舞著,甚至還有人因過於興奮而昏倒在地,在吵雜的尖叫聲中又多加了項救護車鳴聲。

表面微笑、不斷招手的李焱實是有些受不了歌迷的叫嘯,高分貝的嗓音幾要震破他的耳膜。

眉間打成麻花結,凹起個深深的鴻溝,李焱趕緊跟着警衛開出的艱難道路,一溜煙就躲進早巳預備待命等候的黑色轎車。

「唉,終於結束了。」

一上車,李焱便立即將身子癱躺在座椅上。

「怎麼,有這麼累嗎?」在旁駕駛的俊逸男子眼神微微一偏,好笑地看着像是逃犯的李焱。

說是逃犯還算是好的比喻,原燙得四平八穩的襯衫被人扯亂七凌八落,皺得比那沙皮狗的摺痕還要誇張,讓李焱白皙細嫩的前胸一覽無遺,頓時春光外泄,或許斐少祈真該感謝那些瘋狂可怕的歌迷,讓他有機會欣賞如此難得的春光。

「還好啦,唱歌是不累,累的是,每次得通過那瘋狂的人潮。」

李焱大大的呼了口氣,為自己調個最舒服的角度躺下,他只要一想起剛才那擁塞不通的情景,就差點兒窒息了,方才真是可怕地嚇人,讓他真正體會到歌迷的力量實在不能小覷。

「你怎麼這樣說你的歌迷們,那表示你很受歡迎呀,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是嗎?」李焱斜睨了斐少祈一眼,偏著頭,繼續說道一「可是我不想這樣。」受歡迎的感覺是不錯,但他討厭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時代變了,怎麼現下的年輕女孩們老喜歡像他這類型的「男人」,空有一張類似女孩子的臉蛋,脂粉味重絲毫不男人,說好聽點兒是斯文俊秀,講白還不就是娘娘腔,只要會唱點動人情歌,三不五時外擺個耍帥,就足夠迷死人不償命。

唉,生成這副模樣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

雖然成為受歡迎的歌手是他自小的夢想,一旦實現了才知這圈子真沒想像中的好混,古人說的沒錯,不在其位不知其苦,他原先所想的實在過於簡單,太單「蠢」了。

偷覷著身旁那位氣宇非凡的男人,他認為斐少祈比他還適合這份工作。在那俊秀剛毅的容貌有着兩道濃黑不密的劍眉、英挺的鼻樑,再配上漆合黑深的眸子,光是那雙眼眸所發出的魅力就足以讓所有女人心動、着迷,有時甚至連男人都抵擋不了那攝人的蠱惑。

若不是斐少祈已是斐氏企業的總裁;這份工作才輪不到他咧!他看哪,他乾脆將兩人的角色調換好了,換他來當經紀人,讓斐少祈親自好好體會演藝工作的辛苦,不然每次都只會在旁納涼取笑他而已。

聽見孩子般賭氣式的回答,斐少祈不禁悶笑出聲,卻讓一旁早巳累癱的李焱很不是滋味。

「有什麼好笑的,專心開你的車啦!」啐,笑什笑?李焱不滿地自鼻子哼了哼聲,沒好氣地鼓起臉頰嘟嘴,以示不悅。

早巳體力透支、疲累不堪的他,現下的心情簡直可以用爛透了來形容,加上不知斐少祈到底在笑些什麼,他哪還會有什麼鬼心思去在意歌迷的反應呀!疲勞洪潮沒將他給滅頂已算不錯了。

「是是!我的李大少爺。」臉上的笑容沒因李焱的抗議退去,反而嘴角的弧度更深,斐少祈瞧了李焱一會兒后,等他心情稍稍平復,才將目光專註於前方的道路。

感到一陣沉悶,李焱伸出手,逕自扭開CD音響,一首抒情歌曲便隨着曲調的波動一一流泄出來,讓李焱沉淪在這柔和的聲音里。

聽着,聽着,李焱不自主的向車窗外看去。

「下雨了,就像那天一樣……」李焱對着車窗玻璃中的自己喃喃自語着。

突然下起的滂泊大雨,直直打落着急速的車子,嘩啦啦的聲響,喚醒了李焱殘留僅剩的過去。

似曾相識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可只要一細想,腦中的片段影像便消失怠盡,他索性閉上眼,靜靜聆聽雨和音樂交織出的樂章。

細長柔和的歌曲伴隨着雨聲,早是睜不開眼的李焱在不知不覺中便靜靜地沉進了夢鄉。

眼神偶然瞥向一旁,斐少祁才發現李焱已然睡去。

望着稚氣未脫、令女人為之着迷的清新俊顏,斐少祈不由得苦笑。

以冷酷為螢幕形象的李焱,今天卻很難得地像個孩子鬧起彆扭,這副模樣要是讓李焱死忠的歌迷看見,必定會引起一股騷動。

可好在的是,這種機會是非常少有的,大概今天的李焱已被方才的事磨盡了耐心。雖說如此,也只有和斐少祈獨處時,他才會表現出一個十八歲孩子的性情,唯有在斐少祈的身旁,他才能感到溫暖和安心,不自主地卸下那武裝的一面。

斐少祈也知道李焱對他的信任與依賴,只有在他面前,李焱才會呈現出真正的自己。

這發現當然使斐少祈相當高興,也知道他在李焱心中佔有極大的地位,但如果讓他詳知一切事情的始末,他還會這樣信任自己嗎?

早該在情愫衍生前,狠狠地斬斷才是。

他錯了吧?!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對這件事插手。

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腦海里塵封以久的回憶又一幕幕浮現出,重回了當時的情且只。

這一切,全是發生在十年前……

當年的「李擠商企」是不論在國貿、行銷、旅遊,皆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又是個家族企業,只要李家一有任何變動,舉凡所有的經濟股市都會受到影響,可說是各家企業的經濟命脈。

縱使如此,仍不乏有許多野心勃勃的企業家企圖佔有,其中又以「斐氏企業」為最。

為了將李擠商企納入旗下,斐氏財團的掌權者——斐建潯不知用了多少的方法,甚至採取聯姻的方式,李擠商企仍舊不為所動。

可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就越激起斐建潯的慾望,他決定不擇手段合購李擠商企,就算賠上他辛苦創業白手起家的公司,也在所不惜。

「商場無朋友」這句話不是憑空而來的,只有不顧任何的情面,才可在這弱肉強食的職場上生存下去。

趁著一遍景氣低靡下,許多大大小小的公司紛紛倒閉之際,加上斐建潯暗中推波助瀾,使得對手終於出現財政危機,過不了多久,也因周轉不靈而對外宣佈破產。

達成目的,斐建潯是滿心喜悅,卻也擔心李擠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又動用所有的政商關係,一一阻斷李擠的後路,將他逼人絕境,而斐建潯始終冶眼旁觀著,似乎正享受着追捕獵物的樂趣。

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失去公司已形同失業的李擠,竟帶着妻子和他唯一的八歲大稚兒,以車禍的自殺形式作結,藉此來顯示他對這世界的憤慨及上天對他的不公。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同車的兒子竟在這起慘絕的車禍中,奇迹似地存活下來,但卻也因車禍的衝擊過大,使他喪失了所有的記憶,而那位可憐無辜的孩子即是李焱。聽聞這令人意外的消息,斐建潯只知李擠一家死於車禍,全無倖免,卻不曉得李焱並未喪生。

對於此事,他並不認為該為此責任負責,反是怪罪李擠的無知和逃避現世的懦弱,為自己再無後顧之憂而欣喜。

是的,斐建潯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在他自我的觀念里,行為沒有對與錯,只有益與害。

「商場如戰場,絕不可有半絲留情」,這是斐建潯一貫秉持的信條,亦是斐家的家訓。

自知曉了整件事的發展過程,他實是非常不能認同父親的行事方法,對於父親的冶血,他甚至厭惡身上和那流有相同的血緣。

因此,他不能讓父親和大哥知曉這孩子的存在。

「天使男孩」,這是他對李焱的第一印象。

看着身旁安睡的李焱,一股排山倒海的罪惡感油然生起,是他毀了這張純真無邪的笑顏了吧?他想。

他的父親毀了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身為子嗣的自己,也是該屬於他的罪……

斐少祈重重的嘆了口氣,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想法。

打從有記憶以來,他從沒見過父親的笑容,更別說什麼家庭的溫暖。

家……曾經是他小小的渴望,但事實上,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家的存在,或許該說——有名無實吧!

還記得在他剛尋得李焱時,放眼看去,他確是和照片中的一樣,是個漂亮的天使男孩,只是沒了笑容、生氣,反倒是淡淡的眉宇間多添增了悲傷,還有雙頰未乾的淚痕……

他不難想像他為何會變成如此,因為大人們無盡的自私自利,才害得這無辜的孩子失去了雙親和那原本純真的心。

回憶是如此的難堪,思憶完畢時,時間已不知流逝了多少。

望向身旁的稚氣睡顏,就和當時一樣,並無多大改變。

只是,他的心境已是不同了。

自那以後,李焱在斐少祈的關心呵護下漸漸長成了人人欽羨的美少年,也為了他的夢想將他帶進繁華的演藝圈,得到眾人的喝睬與掌聲,他不後悔自己為李焱所作的一切,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曾幾何時,他竟對李焱產生了莫名的情愫。

不行,他不能毀了他的一生,這是不該有的禁忌情愛,世間不許、社會不容,他不能將李焱拖人煉獄里。

更何況這不過是他自作多情,李焱自使至終都只將他當成大哥,他不能背叛李焱對他的信任。

對,不能!

緊握著方向盤,斐少祈想都不敢想,也沒有勇氣想,只希望,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一切維持原樣。就算要他對李焱的感情永遠埋藏心底,只要趁李焱還沒厭恨自己之前,陪伴在他身邊、守護着他,那他也就無求的了。

或許吧!他是一個懦弱的人,總是以逃避來面對所有的事物,包括他的感情。了解這樣的自己,斐少祈不禁自嘲苦笑着。

像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今天?還是明天?沒有人可以預測未來下一秒會發生的事。

就算如此,他深信着……

總有一天,李焱一定再也不需要他的護翼,離他而去。

他任何事都無法做,只能靜靜等待那時刻的來臨。

收回思緒,趁著等紅燈的空檔,斐少祁脫下西裝外套,輕柔地為李焱蓋上,深怕他著了」涼。

身旁的人像是做了惡夢,微微嚶嚀了聲,眉結是皺得死緊,冶汗亦不停自額上滴落。

「辛苦了,好好睡吧。」再次凝視着李焱的睡顏,斐少祁吻上他的前額。

為了巡迴演唱,這些日子以來,想必他沒好好睡過。斐少祈對這無邪的睡顏充滿了虧欠。

會造成今日這般,李焱會如此的辛苦,全都該規究於十年前的那檔事,而最為可恨的是,那罪魁禍首偏偏是他的父親,他該為他父親所犯下的罪過償還。

懷着滿心愧疚,伸出手,輕柔地撫著李焱被汗水浸濕的臉頰。

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斐少祈立刻正色於前,驅車飛馳,回到位於天母獨居的大樓。

黑暗中,一個小小的身子蜷曲在一起。

「爹地、媽咪,你們在哪裏?」軟語的童音不斷地哭喊。

在偌大的屋子裏,聲音回蕩著四周,但始終沒人回應,加上叮叮咯哆的雨聲,更添增陰寒的氣氛。

「小焱好怕喔!為什麼不快點回來陪小焱……」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要小焱了嗎……?早巳哭累的李焱,已無法移動弱小的身軀,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但他也只能一直嫵聲地詢問著。

小焱會乖乖的,做個好孩子……他仍是不放棄的哭着,但哭泣所耗損的體力已經超過一個小孩所能負荷的。

他的眼睛漸漸朦朧起來……

迷濛間,他看見全身是血的爹地和媽咪,站在他的眼前。

無聲,只是對他微笑着。

「不要、不要走……不要只留下我一個人……」李焱伸出雙手,像是摸不着邊際地向四處探索著,他想拉住眼前的家人,可是距離卻越離越遠。

李焱着實慌了起來,他拚命地伸手抓住眼前似夢似幻的影像。

就在那一瞬間,等他好不容易碰觸到時,四周立即成了一片漆黑。

「不要!」

「小焱!怎麼了?醒醒呀!」斐少祈輕輕搖了搖他。

「唔……咦?少祈哥,你怎麼會在這兒?」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李焱抓抓頭髮,反而還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聽見李焱的疑問,斐少祈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雙腳無力地蹲了下來。

「還說呢!你突然在半夜大叫,任誰都會馬上衝過來。」受不了,他還真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咧!

「大叫?我?」李焱仍是一臉茫然。

「這間屋子只有你和我,除了你還有誰?」斐少祈一副被打敗地說道。

「大概又是做惡夢吧!」李焱傭懶地搔搔頭,好像事不關己般。

「傻瓜,肯定是你太累了,東想西想的,這才胡亂作夢吧!」斐少祈走到床邊坐下,揉着他滑順的髮絲問道:「那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夢?」

聞言,李焱仰頭瞅向斐少祈,躊躇許久,這才垂下眼幽幽地說:「我不太清楚。明明是影像如此鮮明的夢境,但等我一醒來,就好像泡沫般地消失:我只感覺到冰冷、黑暗、孤寂……」環抱着雙臂,如今想來仍是令他不住發寒。

這惡夢已纏了李焱許多年,可每當他想企圖回憶時,卻連半個印象都捕捉不到,唯一留下的,只有那股無限凄冶的感覺。

隱隱約約中,他覺得夢中的人和他的牽繫非常深,不知怎麼的,夢裏的兩張面孔總是饃糊不清,靜靜地站着不說話,只是將手伸出好像是要將他帶往別處。

每回思索了半天,儘管他想破頭,總是得不到他所要的答案,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他甚至不知道會做惡夢的原因。

啊——煩死了!自己想不到可以問別人嘛。

對呀,他怎麼那麼笨,忘了自己身旁有個最好的老師。

思及此,李焱突然轉向斐少祈,猛地問道:「少祈哥,你會解夢嗎?」

被李焱突然地一問,斐少祈顯得有些愕然,想了下,這才尷尬笑道:「思,這種不切實際的說法我是沒研究過。」

解夢?開玩笑,像這種沒科學根據的方法,他才不會相信,更別想會去研究了,他根本不信那一套,斐少祈好笑地想着。

聽到斐少祈這麼說,李焱有點失望,原還以為無事不通的少祈哥能幫他解決所有的問題,結果有問跟沒問還不是一樣。

唉!想也是,雖說斐少祈擁有多項美國哈佛大學博士頭銜,且能文能武,樣樣俱備,但瞧他平日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怎麼可能會涉獵這「不科學的玩意兒」。

看來,他是問錯人了。

李焱悻悻然地瞥了他一眼,撇嘴道:「嘖!真無趣。」

聽聞這狀似撒嬌又彆扭的回應,斐少祈簡值哭笑不得,用手指彈了一下李焱的額頭,笑說:「好了,快點睡吧!別想那麼多,明天你要上學,還有滿滿的通告要趕,到時別因睡眠不足擺一張臭臉,拿別人出氣。」他太了解李焱的脾氣,每日清早總看莫名的下床氣,若是有人不知死活地在這時靠近他,不是變成肉醬也成了榨醬,幸好這種慘劇至今還沒發生在自己身上。

其實他非常明白李焱做惡夢的主因,也知道那夢境的影像為何。

十年了,那場悲劇的恐懼仍是深藏在李焱的淺意識里,對他而言,也是場夢魘,亦也困擾了他許久。

為了他好,也不願那好奇的小腦袋胡亂,斐少祈便順勢替他拉上了輕暖的被子,竟開口哼起了安眠曲。

「我知道啦!不要每次都當我是小孩子。」蒙上棉被,李焱不滿地發出一聲咕噥,他討厭斐少祈總是拿他像娃兒看待。

明明他早已不是那十年前的八歲男孩了……

「好、好。」斐少祈只是隨意連聲答覆,閉上嘴,改以手在背後拍撫。

他站起身,再次為李焱整整被子,待確定后,正欲準備輕步地離開李焱的房間,突然覺得身下——緊。

奇怪,是有東西勾住他?還是……

皺了皺眉,轉臉立刻看向身後——果不其然,只見白皙細瘦的手緊緊揪住睡衣的一角,而那手的王人正是將棉被全身蒙住全身的李焱。

「有事嗎?」瞧了好笑,斐少祈回頭問道。

「呃,這個……我……」李焱支支吾吾的,手仍是沒有放開的意思。

思,莫非是害羞了?瞧這情形,有可能喔。

「有話就說呀,這樣一點都不像你喔!」揚揚眉,照顧他至少有十年,斐少祈自然知道他想說些什麼,卻不願這樣揭穿,偶爾看見他這副模樣,也挺好玩的。

「你……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一下嗎?」話才剛說完,李焱隨即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奇怪的話,但這時他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似乎抓住了把柄,斐少祈露出邪邪的微笑,惡作劇的半帶嘲弄。「思……你不敢一個人睡呀?!」

「不是、不是!才不是我不敢一個人睡,我、我只是……」李焱立刻激動的強烈反駁,但卻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塘塞。「我、我是怕再做惡夢啦!」聲音越說越小。沒辦法,他只好老實地說出原因。

討厭,少祈哥最討厭了!真丟臉,像這麼羞於啟口的話,偏偏要他說出來。

喔,他今天是走了什麼運,李焱竟會對他撒起嬌來,真難得。想當初他還是個八歲的小男孩時是多麼惹人憐愛、活潑討喜,不管吃、喝、拉、撒、睡,總是整天寸步不離的跟着他。

如今大了,彼此的距離卻是與日俱增,有時他不禁想,會是他對他的感情在不經意處讓他給知曉了嗎?

說實話,李焱有時對他的疏離令他感到煩燥,甚至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傷感。

「好吧!既然你都開口求我了,我就陪你睡吧!」刻意兩手一攤,斐少祈裝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心裏卻感到無比的快樂,如果可以,他還當真想不顧一切地抱着他。

這混蛋,得了便宜還賣乖!李焱羞怒地瞪了他一眼,又咬牙,又是咬唇的辯道:「我、我才沒有求你,是你自己要答應的,別攬在我身上。」真羞人,都這麼大了竟還需要祈大哥這樣陪才睡得着。

嗚侑時他真痛恨這樣的自己。

「好,好,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斐少祈躺上李焱身旁的位置,伸出手輕拍背對着他的李焱,像母親般拍撫。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溫暖,令李焱有種熟稔的感覺,好似斐少祈曾經也像現在這般擁着他人眠。

天哪!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極力排除混亂的思緒,安定自己有點失序的心。

慢慢的,順着斐少祈的拍撫,濃濃的睡意漸漸向他襲來。

只是,原以為睡不安穩的夜裏,在此刻,也變得令人昏昏欲睡。

他不知不覺地閉上眼,感受着斐少祈的體溫和他獨特的香氣。

今夜,他終於能人眠了……

夏日的晨曦,以微弱的光輝照拂著大地,帶走了合夜的冰冷,覆上金橙的幕簾,渲染著令人迷失的世界。

清涼的微風將晶瑩的玻璃吹出曼妙的簫聲,窗外的樹富有生氣的搖曳著,被迫脫離本體飄散的樹葉,輕落在李焱沉睡的臉龐。

他發出沉穩的呼吸聲,非常閑適傭懶的趴於桌面,完全無視台上教授的講解。

「喂!怎麼辦,要不要叫他起來呀?教授在往這裏看了。」坐在李焱左側的歐嘉墁小聲地問。

「可是,看他睡的這麼沉,你忍心打擾他嗎?!反正大學是自由上課,只要教授沒出聲就好了,看情況再說啦!」另一側的齊萱萱倒是較理性地環顧四周的狀況。

好友兼死黨的兩人,擔心地看着夾在他們之中的李焱,原想叫他別再睡了,可不知為何,只要一看見李焱的睡顏,也就狠不下心,該說是反而被沉迷住了。

「喂,你不覺得他美過頭了嗎?」盯着李焱的俊顏,話題一轉,歐嘉墁不諱言地開口道。

「就是咩,哼!沒事長的這麼漂亮做啥?不要說身為女人的我感到自卑,我看就算是絕世大美人也會覺得汗顏吧!現在我才真的領悟到,什麼叫做驚為天人。」拖着腮,齊萱萱表示贊同地直點頭,不停地拿指戳戳戳,直楞楞看着沉睡中的李焱,盈亮的雙眸有着不掩的愛慕。

說真格的,長那麼大,平平淡淡地過了十八個年頭,她還從沒看過那麼美的不似塵世間的人,彷彿就像是上帝的藝術晶。

若他同是女人也就算了,最該可恨的是明明是個男人,卻長得比身為女人的她還要美麗,且更該死的是,她竟也膚淺地沉迷於他的漂亮皮相,開學當天,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唉!他身為男人真是太可惜了。」齊萱萱感慨地惋惜道。猶記得剛入學時,初次見到他還以為是個美麗的女孩子,正想跑過去和她成為手帕交時,愕然發現,他竟是個道道地地的男人,——顆許久不動的芳心也就此淪陷了。

如今,手帕交當不成,男朋友更是沒能,她只好委曲地成了他的好哥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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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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