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他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沒什麼可以說出口;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卻沒法強迫自己放開手。

單飛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挫敗。

望着擋風玻璃,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讓謝天麟離開,但是那句話壓在舌底的話,他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再等一秒鐘,他對自己說,於是他在煎熬中度過了又一秒。

謝天麟探過身,他溫柔地捧著單飛的臉頰,親吻著這個不合格的員警繃緊的面龐,用濕暖的舌尖和柔軟的雙唇勾畫着那俊朗的輪廓,細緻而且撩人。

單飛疲憊地閉上眼睛,在溫存里放鬆,他開啟雙唇,迎接謝天麟的到來,立刻被高超的技巧誘惑,激情的火花在身體的每一寸迸射出來。

他不再僅僅是被動地順從,而是開始享受進攻的樂趣,更多的需求閃現出來,一個吻顯得太過單薄。

「最多能停留多久?」拉開一點距離,單飛近似於哀求地詢問道。

「我不認為十分鐘或者是兩個小時,對謝擎來講有什麼區別。」謝天麟微微嘆了口氣,回答道。

他的眼睛因為激情而濕潤,單飛的鼻息令他難以自抑,他用自己的唇輕輕碰了碰單飛的唇,然後才接着道:「他知道我只能是去做一件事。」

「非常好。」單飛說,用力地親了親謝天麟,然後推開車門,「樓上有房間。」

「應該有點慶祝儀式。」謝天麟略微調侃地道:「你終於明白哪兒才是適當的做愛地點了。」他隨後跨出了車門。

「是的,有。」單飛揚了揚眉,「希望謝擎認為兩個小時跟兩天沒什麼區別。」他哼了一聲,道。

謝天麟為他話中明顯的暗示而顫抖——興奮的,同時還包含着恐懼。無論如何,興奮佔主導。這讓他忽略了除了單飛之外的一切,他不再去考慮謝擎,哪怕一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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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還保留着單飛匆忙離開的樣子,沙發墊橫在地上,還沒開封的潤滑劑和保險套攤在床頭。

謝天麟側過頭,斜睨著單飛,後者做出一副非常無辜的神情,「現在酒店提供的服務實在太齊全了。」他毫不臉紅地說:「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想得這麼周到。」雖然跟他離開的時候想像的不同,但至少,謝天麟此刻跟他在一起。

「唔……那是當然,」謝天麟贊同地點頭,「而且,」他側過頭,笑吟吟地看着單飛,「我對他們提供的這個尤其滿意。」

單飛的視線中滿是傾倒的傢具,最後停留在他視線中的是天花板——他已經躺倒在了床上。

謝天麟溫暖的身體覆著他的,他能感覺到謝天麟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血液在那一瞬間沸騰起來,單飛用力地抱住男朋友的腰身,狂亂地親吻着他每一寸裸露出來的肌膚,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頭腦中閃過——這是他的所屬物,他渴望在他的每一寸肌膚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的氣味,他會為他像頭獅子那樣地戰鬥,直到死去。

快感像岩漿那樣在體內奔流着,蒸發了謝天麟全部的意識,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令他饑渴地觸摸單飛的身體,更多,他要更多!

極度暴力地,他脫掉單飛和自己的衣衫,不需要任何矯情的羞澀,他因被征服的快感而呻吟……

短促、低沉地呻吟、咆哮,脫力地喘息。兩具汗濕的身體交疊糾纏在一起,直到喪失發音能力的高潮。

完美。如果讓單飛評價。

夢幻。謝天麟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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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已經漆黑。

下午進門時是那樣匆忙,並沒能分散出一點精力來拉合窗帘,單飛能藉着窗外的光亮看清整個房間,還有……依偎在身邊的人。

小心地移動自己的身體,他不想驚醒額頭抵靠在他肩膀上的愛人。顯然他的男朋友還處在睡眠中。

單飛可以判斷謝天麟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側卧蜷縮著身體——當然這不是因為房間過分寒冷。一張床單足夠了,單飛同樣躺在一張床單下面,這溫度相當愜意——這是一種力求保護自己的姿勢。

平穩的呼吸輕輕地衝擊著單飛的肩膀,這在單飛醒來之前可以忽略不計,但此刻,天哪,這絕對是惡劣的性騷擾——雖然犯人主觀意思並不明確。

難以忍受的酥癢一波一波地,攻擊著單飛本來就已經十分脆弱的心臟,更別提那隻隨意地搭在單飛赤裸著的腰胯上的手,帶來的灼熱。

緩慢地,他抬起手,猶豫着落在了謝天麟的下頷。

他的自控到此為止已經消耗殆盡了,OK,他頭腦中現在所能想到的就是……FUCK及其相關,只有這一件事。

有些粗魯,但卻盡量放輕動作,他托起那張低垂的臉孔,在看到原本幸福地閉合著的,薄薄的眼皮輕微地顫動起來的時候,單飛吻下去。

「呃……」謝天麟的半聲驚叫被淹沒在密合的四片唇辦中,但是,他很快就扭轉過頭。

這是單飛絕對沒料到的,他得到了狂亂的抗拒。謝天麟保持着沉默,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掙扎,動作是如此地驚慌而雜亂無章,以至於除了把自己卷進床單,他沒得到多少有效的結果。

「是我,是我!」單飛迅速清理掉懵懂迷惑的神情,把奮力掙扎的謝天麟抱進懷裏花了他不少力氣,但謝天謝地,他還是做到了。「別怕,是我,單飛。」他輕聲地在謝天麟耳邊呢喃,「不要怕。」

謝天麟的推拒軟弱了下來。「是個噩夢。」他的聲音低沉而乾澀,「沒嚇着你吧?」

謝天麟不是在詢問,因為他自己實在是比較像被驚嚇到的那一個,身體還在微微地顫抖。無論如何,他是在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把呼吸和心跳都拉回正軌。

「我嚇着你了,嗯?」把額頭抵壓在謝天麟的額頭上,單飛輕聲、但卻固執地追問道:「為什麼?」

「就像我說的,是個噩夢。」謝天麟堅持道,開始了下一輪的,不太激烈但是很強硬地掙扎。他要脫離開單飛的擁抱,至少退縮到床的另一頭去。

「你猜怎麼着?」並不買帳地哼了一聲,單飛攏緊了擁抱着謝天麟的手臂,「你的男朋友恰巧是個經驗豐富的員警,他知道什麼是假話。」有點氣惱地在男友的耳邊命令道:「告訴我,讓我幫你。」

「我說過……」

單飛用嘴唇蓋住了謝天麟的嘴唇。他不想聽更多的謊言,或者,更糟,是傷感情的話。

不,他不會給他說出這個的機會,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自己的愛人即便在睡眠中也這般驚懼惶恐,又是什麼令他一邊拚命地抗拒,但卻一邊維持着不合常理的沉默。

或許,這就是謝天麟一直這麼蒼白而憔悴的原因,又或者是它把他推向單飛,一個跟他背景完全相反、甚至是矛盾的人跟前。是它令他這麼渴望單飛?

不……單飛感覺到一種難言的苦澀。他不想去猜測,但卻無力制止自己的探尋。

那到底,該死的,是什麼?

謝天麟不想合作,他真的一點也不想。但是單飛溫柔地吻他的時候,所有的力氣和狂躁的掙扎登時化為烏有。

四肢綿軟地被包裹在被單里,他微微地張開嘴,被動地接受單飛。意識里非常明白自己軟弱無能得令人感覺可恥,但是,他可悲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完全屬於自己——每當單飛向他貼近一分,他便淪陷一尺,讓他怎麼抗拒?

親吻從口唇漸漸攀爬到了眉梢,單飛安撫著懷中順從的愛人。每當謝天麟收回全部冷硬的戒備、表現出這樣的柔弱時,他都會感到心臟憐惜地緊縮。

「我愛你,寶貝,我愛你。」他宣誓般地輕聲說。他不知道,他只讓安撫自己的愛人,無論是因何而來的惶恐,他都不會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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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以前。」謝天麟輕聲地喃喃道,從緊縮的被單中伸出手,他環擁住單飛的肩背,寬闊,強悍,而且如此地溫暖。「我不懂,什麼都不懂。他走進我的房間……」

把面孔埋進單飛的頸窩,他平靜著不自然的呼吸。如果還能夠控制,他絕不願意多展示出一分該死的脆弱。

這沒什麼,這沒什麼,這不算什麼!惡狠狠地,他對自己說,早已經過去了!

「我讓他對我做了……那麼下流的事……許多次。」聲音依舊維持着冷漠,但是沒辦法抑制,那一絲水汽凝結在上、下眼瞼絞合在一起的睫毛上,沾濕了單飛的肩膀。「我沒法反抗。」

單飛不知道該說什麼。謝天麟兒時曾經遭受過性侵犯,他確實想過這種可能,就在上一次醫院的病房裏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過後,神志不清的謝天麟泄漏過一絲半縷這個可怕的經歷。

但那不一樣,你知道嗎?

那時候單飛以為是一個該死的什麼變態,他侵犯了年幼的謝天麟,一次,你知道嗎?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許多次!那很痛,即便是單飛這樣一個成年人,即便是他的戀人這麼溫柔,但那依舊很痛。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身體尚未發育成熟的幼兒能夠承受的痛苦,他肯定受傷了,但是,這該死的侵犯並沒有終止!

他身邊的人居然讓這種事情一再地發生?!他們都他媽的瞎了!不,別傻了,謝天麟學會了不呼救——因為根本沒有人能救他,不會有人幫他!

「那混蛋是不是謝擎?嗯?是不是他!」還能夠再明顯嗎?對謝天麟,謝家的少主暴力侵犯,沒被千刀萬剮,居然還活蹦亂跳地活到下一次侵犯,再下一次,除了他媽的謝家的當家還能有誰?!

暴怒的火焰和海潮般席捲而來的心痛,撕裂了單飛的理智,他立時就要跳起來,去弄一把槍,接下來非常他媽的簡單!

好,他就這麼做!

「不是!不是他。」惶恐地否認著,謝天麟狂亂地搖頭,但對那個混蛋的身分保持着緘默。

「而且那也不重要,」他感覺不行了,控制不了顫抖的聲線,「我……很沒用!我不能……如果我能推開他,就根本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一切就會……完全不一樣……」

單飛知道謝天麟在拚命地屏住呼吸,他不想發出可恥的嗚咽聲。

「別傻了,」員警是如此地痛恨著自己辭彙的匱乏,以至於他想咬掉自己嘴裏多餘出來的這塊低效的軟肉,「那時候你還是一個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對自己的傷害。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他記得自己做軍裝的時候,是聽師姐對強姦案的受害者這麼說的,FUCK!混亂的殺氣,絲縷的抑鬱,跟佔有壓倒性優勢的憐惜和心痛沖亂了單飛的整個大腦,他想不出來還能夠說什麼。

更緊密地,他抱着謝天麟,輕輕地拍打着這個屏息勉強忍住啜泣的愛人、理順着他後腦的髮絲,「過去了,嗯?都過去了。現在你很好,非常好,相信我。」

更洶湧的酸痛感衝進了鼻端,謝天麟恨單飛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跟他說話,跟他討論十餘年前,甚至在這十餘年間一直都沒停歇地折磨着他的不堪經歷,然後告訴他,他很好,非常好。

他恨單飛!

作為報復,他放聲大哭,就像個小孩子那樣,就像他十餘年前應該做,但卻沒能做到的那樣。

滴落在皮膚上的咸澀的水滴,就像熔岩一樣灼燒着單飛的靈魂,他覺得胸部悶痛,很真實的氣促的感覺,他得非常用力才能爭取到一絲空氣。

「我在這裏,嗯,是不是,寶貝。」他的聲音沙啞,但是輕柔,他親吻謝天麟的頭髮,反覆不停地那麼做,他那股急火收斂到身體最黑暗的角落。

是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撫他痛苦的愛人。他不能令他更痛苦,在他無法分擔其中哪怕是一小部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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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面紙,或者類似的東西,但現在只有單飛的肩膀和胸膛。並不太吸水,但是很溫暖,很舒服。

謝天麟靠在單飛的胸口,還有點抽噎。他的男朋友的手仍然在他背上輕輕地撫摸著,企圖理順他鬱結在胸口的氣息。

單飛實在是……太好,難以想像的好,但他仍然懷疑,自己說出這個秘密是不是正確的。

開始的那年他十一歲,將近十三年,他一直生活在極度的痛苦中,折磨他的不光是這個秘密本身,還有隨之而來的一系列問題,無論如何,它們都與這段令人羞恥的磨難有關,因它而起,而且似乎永遠都不會終止。

它簡直已經毀了他!

或許,他不該說給單飛聽。

他還記得,最初單飛是用怎樣的眼神斜睨着他,說他「噁心」的,那一幕這麼清晰,就像剛剛發生過。而他,謝天麟,現在比那時還要令人噁心一百倍。

性很美好,它令單飛迷醉,但這能夠改變單飛對同性戀的看法嗎?

還有……他拒絕說,不光是為了家族的聲譽,比同性戀更加污穢的亂倫,還有……仍然還有……更多的……令人作嘔的過往,它們是一種無法抹殺的存在,永遠,都不能。

或許,單飛很快就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抽身離去;或許更糟,他會傷害他,因為他那麼污穢,那麼齷齪。

謝天麟很害怕,之前他以為自己的恐慌已經達到了極致,但現在他才明白這種憂慮根本沒有極限,很顯然他刷新了峰值,因為謝擎,也因為單飛本人。

除此之外,謝天麟也感覺非常迷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後悔,更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任何補救措施。

而他此刻也無力去做任何事——無論是袒露多年的隱痛、痛哭還是之後的惶恐都極為耗神,足夠令人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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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輕拍著戀人的後背,就像哄一個夜哭的幼兒一樣,安撫著偶爾會小小的抽噎一下的謝天麟。

他不知道從前的自己看到這樣痛哭着的男人是什麼感覺,但現在,他感到異樣的沉重同時落在肩頭和心頭,他有點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一樣,不知何時,他蛻去了混小子的外皮,逐步開始學習成為一個男人。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僅屬於自己,一個對他而言非常特別,同時又如此重要的人走進他的生命。

他必須去呵護他,照顧他,愛他,勝於自己的生命,這很沉重,令人驚慌,而同時,又是這麼的令人渴求去做,帶着興奮和喜悅。

溫柔地低下頭,單飛把臉頰靠在謝天麟頭頂柔軟的髮絲上,感受着他沉沉的鼻息,慢慢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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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 第二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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