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進攻,永遠都是最好的防守。

阮南的面色頓時一變,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心緒:「方雲飛探員,」他慢條斯理地道,「你白我黑,現在證據確鑿,到了這步田地,你就該任賭服輸,莫怪君哥和我。」話說到這裡,他的手就已經向腰間探去。

阮南將話題又重新帶回到了家安的身份上來,並將大君擺在他自己前面,家安立刻明白他並不會給自己開口的機會,只怕這就要動手,而家安若要反抗,頂在腦門上的槍口立刻便會吐出一顆子彈!「君哥,有些事情您該知道,但恐怕有人不會讓我說完!」他忙叫道。

之前家安忽然提起瘋狗和小元,並反過來質問阮南,已讓眾人著實糊塗,而此刻他又說出這句話來,別說大君生性多疑、處境尷尬,其他人也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大君忽然「啪」地一拍桌子,冷冷地道:「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說著,他看了看阮南。

阮南暗自咬牙,大君這話出口,不分明就是起了疑心,想聽方雲飛說么!

家安額頭上早已冷汗淋漓,倘若大君不多疑,他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君哥,我未必能活著說完。」他盯著阮南道,「如果真如我所料,那麼剩下的請南哥告訴您。」

說這句話時,家安心中也在翻騰不已。

家安聽過象棋里有一招叫做「丟卒保車」,而此刻,他就如同一個小卒,大君完全有可能為了把阮南留在身邊而捨棄家安。

當然這並不是說大君不懷疑阮南,正因為他太懷疑阮南的忠誠度,而在這個非常時期,他又沒有精力或者能力直接跟阮南翻臉——畢竟,這些年來阮南已經擁有為數不少的一批心腹——所以,當家安的話鋒直指阮南時,為了穩住阮南,他或許會拿家安做祭品。

不過現在,槍已經指在自己頭上,家安沒的選擇,唯有一拼!

聽到家安這句話,阮南心中也不禁一震!之前家安一直都很小心地避免跟阮南的正面接觸,更別提交鋒。而且道上的許多玄機他也確實不甚明了,需要小元在旁提點,家安並非故意裝傻,這些阮南都是看得出來的,所以阮南從沒否認家安確是一個有潛力的走狗,但他沒想到的是,現在家安咬人就已經這麼狠!說什麼「剩下的請南哥告訴您」,這不擺明了在阮南和大君心中紮上一根刺么!他活著還好辦,他死了,誰不經意的動一動,阮南和大君都得心痛!

他憤恨地瞪著家安:行啊,你,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好,我想看看方探員還能編出什麼故事來。」他冷笑著說。

「是不是故事,等我說出來大家心裡都有數。」家安回道,話說得極狠。此刻,家安腦中一片清明,摒棄了一切雜念。殊死搏鬥,他不遺餘力:「君哥,說實話,我並不想混黑社會。」他提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大君道,「是我得罪了三聯的大遷,他揚言要廢了我,後來海哥幫我出面擺平了這件事,從那天起,我就跟海哥混。」

他停了停,給大君一點思考的時間。他的話大君會相信幾分,這跟阿海在大君心中的分量不無關係,他得讓大君想清楚。「我跟瘋狗,小元不一樣。他們一直是君哥看重的新生代,而我一直默默無聞。讓我『有幸』跟他們列在一起的,是那次湊巧出了把風頭,一舉成名。當時我不懂,還以為從就他媽的該我走運……南哥,現在想想,我們三個當時確實是有點囂張,你說是不是?」

阮南眯著眼睛看他,不置可否。此刻,他也無話可說。

「那天小元約我去迪廳,正巧碰到瘋狗……」家安斟酌著道,那時大君玩了個小把戲,後來小元已經對家安和盤托出,但他此刻假裝不知道,「更巧的是在我們嗑藥正HIGH的時候條子來了……」他的心跳開始慢慢加速。

「方探員,對你來說條子來的不正是時候嗎?」阮南冷笑著插口道。

「是啊,南哥,我知道在你心裡我未卜先知,何止是個卧底,還是個神仙。」家安譏諷道。那天他事前確實並不知情,而事情發生的時候也沒機會報警,這是包括大君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這番話的可信度應該很高。家安暗暗揣度著,不知大君肯不肯相信?他緊盯著大君,呼吸略微急促。

「那次是瘋狗疏忽了,自己給自己惹麻煩。」大君冷冷地道,目光在阮南和家安的臉上掃了一圈。

遇到了大君冰冷的目光,家安微微寒戰了一下,心跳幾乎驟停!「……那時我以為不過是個意外,沒想到的是這種意外很快就發生在我的身上……南哥,你不知道當時我多感激你,是真的感激。我正被潘良的人追殺得喘不過氣來,你出頭替我談判。我這個人重感情,這你知道,我想只要你開口,我願意為你賣命。」家安咬著牙,慢慢地說。

家安重感情,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不過阮南收買人心這件事,卻並不是人人都知道。

阮南此刻心中五味陳雜,恨不得能立時一槍打死家安,但剛剛大君的眼神也著實讓他心中一震,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即便是他也不敢造次;他想大聲否認,但心裡卻明白,此刻否認,如果讓周君日後查出來,他只怕死得更慘。

大君面沉似水,不發一言,只是微微點頭。

「我命硬,潘震放火燒不死我。南哥,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是怎麼死的?」家安著力穩住呼吸,直視著阮南,一點也沒有逃避他眼神的意思。說謊?誰不會!

不能心虛,不能心虛!他對自己道,大君在注視著我,氣一怯就什麼都完了!

「他怎麼死的恐怕只有你清楚。」雖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家安為何說起這個,但這樣一個屎盆子阮南絕對不會讓它扣在自己頭上。

「不錯,我是清楚。我也清楚後來為什麼我唯一的時間證人憑空消失。南哥,我捫心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也沒有跟你爭地位的意思,為什麼你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家安一口氣道,不給阮南從中反駁的機會,心臟嘭嘭嘭地急速跳動,幾乎出了腔子。

死還是活,就看這句話大君能聽進去多少!

「你胡說八道!」家安話一停,阮南已經忍不住叫道。他已然意識到,家安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只為了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阮南已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家安的命,而這一次,所謂的卧底,也不過是阮南置他於死地的一個障眼法而已!

「不錯,我是胡說八道。我沒相片沒信件,也找不到人敢來當面跟你對質。我真的只是胡說八道而已。」家安苦笑著點頭道,「小元出事之前的一個晚上他忽然跑來找我,把他家鑰匙留給我,他早知道自己死定了,南哥,因為他傻,他太傻,為了不讓他兄弟坐牢,他把你藏起來的那個舞女給找出來送進警局作證人哪!他還活得了嗎?」

以攻為守!家安滿腦子只剩下這句話!

你一味的躲也沒用,不如以攻為守!

那晚,洛彥如是說。

此話一出,不亞於在當場投了枚核彈!

眾人被他震得一暈!

方家安在做什麼?他指責阮南是反骨仔背叛了大君勾結黑子往上爬!

這話豈是隨便說的?!

早該直接殺了他!阮南懊悔不堪!他亦沒想到家安會把這件事跟他們之前的私怨聯繫起來扣了這麼一頂大帽子在自己頭上,反骨!他阮南受得起嗎?「你以為你胡說就能過關?你把君哥當傻瓜?!」他大怒道,抬手便把槍拔了出來,瞥了一眼大君。

「誰把誰當傻瓜大家心裡有數。」家安幽幽地道。

「哎,南哥,南哥,別發火,有話好商量……」身邊立刻有人抱住了他持槍的胳膊,相勸道。

阮南只覺得心中一涼!

他們倒戈站到了家安那一邊!

從前大君即便是疑慮也不敢隨便與他翻臉,那是因為大君也怕手下,尤其是阮南的親信不服日後生出事端,但此刻不同,家安擺明了說阮南背著大君收買人心,而收買了之後依舊會為一己私利趕盡殺絕。即便不相信家安的話,但在大君面前,誰敢貿然站在阮南身邊標明自己是他的同黨?更何況,家安所說的事情,有一半他們明知道是真的,而另一半,確是阮南這種人能做得出來的,誰人能不心寒?

如此一來,阮南身邊還哪有黨羽?沒有了黨羽大君還忌憚什麼?阮南如何不知,大君嫌他功高震主,想要除掉他已經不是一天半天!

「君哥?」他顫聲說,轉向大君,「你相信這小子胡說八道?」

家安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大君,他會說什麼?今天兩個只能活一個,到底是阮南還是他方家安?

大君看了阮南一眼,接著,又看了看家安:「家安,話不可以亂說,你知不知道?」他慢慢地說。

他在要證據!他至少信了一半!家安終於喘過一口氣來,麻痹的心臟恢復了跳動。「君哥,我知道我在胡說八道,沒證沒據……」

「沒證沒據你就敢胡說?!」大君忽地用力一拍桌子,「家法!」

家法?!

家安大吃一驚:「君哥,君哥……我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君哥!……」

身邊早有人不容分說將他按在桌旁,一直都在茫然無措中的匪眾終於得到了明確的指令,行動的真是異常迅速。

家法?他媽的!家安只想破口大罵!但此刻哪容他大放厥詞,萬般無奈,他只得伸出左手搭在桌邊,旁邊有人上前牢牢地把他的手按在桌面上。「Cnmd,用不著那麼用力,我又不會躲!」家安怒道。

「安哥,對不起了。」持棒的是個面色很冷的男孩,他來到家安跟前,俯下身低聲道,語氣相當友好。

「你少他媽的廢話!利索點!」家安一腔怒火頓時發在他的身上。

男孩點了點頭,手起棒落,打在家安的前臂上,果真利索之極!

「啊!」

家安大叫了一聲,激痛瞬時就竄進了大腦,隨即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了下來。操!原來尺骨骨折真的很痛!

「關他到隔壁清醒幾天!」大君冷冷地道。

家安汗出如漿,也沒話可以分辯,唯有咬著牙踉蹌地站起身來,捧著斷了的胳膊走向門口,身前身後跟著幾個虎視眈眈地「保鏢」。

媽的!他在心中早罵過了大君十八代祖宗,出門時憤憤地回頭,忽地看到阮南面色慘白,狠狠地看著他,這才想起,自己雖然斷了條胳膊,但卻撿回了一條命。

原本,他以為自己沒命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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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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