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重修,長路獨走

心鎖重修,長路獨走

銀華的月光柔和,似輕紗,籠罩在萬物身上。

「晴明,好想可以像博雅那樣和你喝酒,喝到醉,然後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哦?為什麼?」

「因為,想和你永遠呆在一起。」

「不分離嗎?」

「是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哪怕跨越時間和空間」

「好,我答應你,下次陪你喝酒,直到喝醉,然後一覺醒來,就是一千年以後了。」

「真的嗎?可是我睡着后……就會有一千年看不到你了……?」

「不會的,偌雅……等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

一起跨越時空,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一千年的跨越。

一千年的誓言。

「等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

「偌雅!」安倍晴明突然從夢中驚厥,似乎是哽咽著呼喊出聲。

又夢到她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真的是很久了……很遙遠的回憶。

安倍晴明披衣起身,沉默著。從容卻淡漠的面孔上,有一絲神色的變化。

走出內室,目光緩緩移向小院的一角,那株八重櫻靜靜佇立在澄澈的月光下。

白色的狩衣矇著月輝,隨風緩動,這樣的安倍晴明看上去好朦朧,朦朧得透明。

滿園花木在風過剎那簌簌作響,投下一片暗影月光漸漸淡薄,東方已開始發白,微藍的天幕上綴著幾顆晨星。

「晴明,還記得那句關於月亮的話嗎?」

「嗯,是什麼呢?」

「用一個咒語,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送給自己最愛的人啊。」

「你可以把那個月亮送給我嗎?」

「不可以是嗎?」

「偌雅」

「嗯?」

「願意接受我的月亮嗎?」

「願意。」

似乎是來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聲音,久久縈繞在耳畔。

滿樹櫻花,即在盛開時隨風凋落,一片一片,越飄越遠。

「晴明,不要難過,三生石前,我盼來生。」

心,瞬間窒息般地難受,安倍晴明無力地收緊了扶著廊柱的手,「偌雅……」

「晴明……大人!」忽然,蜜蟲提着燈站在了他的身後。

安倍晴明微驚的側過身來,「蜜蟲,怎麼了?」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

「那個……保憲大人來了。」蜜蟲溫婉的答道。

「哦」安倍晴明淡淡的應了一聲,這個時候,師兄怎麼會來?「我知道了,你去溫壺酒吧。」

「是的,大人」蜜蟲頷首說道。

外廊下

安倍晴明如往常一樣,隨意的倚坐在廊柱上。曙光下,那張清俊如玉的臉龐從容不迫,皙長的手端著清冽的酒,時不時送往嘴邊。優雅的唇角微微揚著,眼睛似看非看的望着凜冽的櫻花,眼中淡顯絲絲似有若無的清冷。

賀貿保憲淺嘗清酒,目光隨着安倍晴明的視線落在了院中。

看着櫻花的頹敗的繁盛,心中竟忍不住有些惆傷。面對死亡,縱是絢爛,可失去總是叫人感覺黯然。賀貿保憲心底輕嘆,望向身邊的安倍晴明。

這傢伙還是像往常一樣,一副淡定的表情。

看着熟悉的身影,然而,那一份淡定從容里卻難以掩飾那一份失落與孤寂。這十年來,你歲月無痕,似乎什麼都沒改變,似乎又什麼都改變了。

晴明,十年了,你還是一襲白衣,依舊是那樣靜觀人世,你就這樣一直孤單的存在於這世間。轉身,就跨入了不屬於這世間的另一片天地。即使是我和博雅大人,似乎都不能真正的了解你,若雲一般飄浮不定的你。

即便是安倍晴明,遊走陰陽兩界,看透生死輪迴,但這情關緣孽,他始終也無法掙脫。

「師兄,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安倍晴明收回視線,輕微的揚起了嘴角。

「哦,我」賀貿保憲頓了頓,望着院內的景緻,似在思考什麼。

「師兄,什麼時候你也博雅那傢伙吞吞吐吐的啊?」安倍晴明浮現如有若無的微笑,戲虐的說道。

「啊,那個……」賀貿保憲還是沒有把話說完,的確,是有事,不過,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如果那樣做,你是不是會更孤寂啊?

良久無語。

「晴明,偌雅離世,已經十年了吧?」臉上好像下定決心般,賀茂保憲輕輕的說道。但話剛說出口,便有些不安的連忙望了安倍晴明一眼。果然,安倍晴明一頓,停住了要送往嘴邊的酒杯,手中的酒杯里泛起了淡淡的漣漪。然而下一刻,便很快出於平靜,無波無痕。

「嗯」安倍晴明淡淡的應道,他總是把該有的波瀾藏在心底。抿了口酒,是的,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一瞬間,賀貿保憲的心,剎那如同這院中的櫻花瓣,輕輕的顫動着,「用鎖魂咒,守着她的肉身。」

安倍晴明淡淡一笑,沒有回答,眼中閃爍著遊離的神色,唇邊淡然的笑容轉瞬間顯示出了難以覺察的落寞。

「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辦法讓偌雅活過來,你……」

安倍晴明猛然抬頭,手中的清酒激起灑落……

夜,又是一個靜謐的夜……一輪圓月高掛,皎潔如玉盤。

風輕拂,看似雜亂無序的庭院,仍然芳草幽幽。空氣中傳來陣陣花的甜香,瀰漫了整個庭院。

靜靜的想了一天,整整一天,就這樣坐了一天,不動,不語。

「如果送偌雅走,那麼,她就可以再活過來。」

「送偌雅走?」

「不錯,正如你們當初的時空交錯。送偌雅到她跨越時空之前的時空,她不曾認識你,那麼,相對她來說,就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

「可是,你必須等待千年,隨着時間的流逝等到千年之後。那時,或者,你們能再見。」

「千年?」

「是的,千年……」

輕輕的推門進入內室

輕輕的坐到床榻邊,溫柔的撫摸著床榻上人的秀美臉頰,淡淡的溫柔,淡淡的淡淡。

「偌雅,還記得我們的千年之約嗎?」安倍晴明微微笑着,那麼的淡然,淡然到並不真實,「那時,你告訴我,好想可以像博雅那樣和我一起喝酒,喝到醉,然後一輩子都不要醒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情不自禁的,記憶拉回了那段時光:

「晴明,好想可以像博雅那樣和你喝酒,喝到醉,然後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哦?為什麼?」

「因為,想和你永遠呆在一起。」

「不分離嗎?」

「是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哪怕跨越時間和空間」

「好,我答應你,下次陪你喝酒,直到喝醉,然後一覺醒來,就是一千年以後了。」

「真的嗎?可是我睡着后……就會有一千年看不到你了……?」

「不會的,偌雅……等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

一起跨越時空,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一千年的跨越。

一千年的誓言。

「等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安倍晴明重複了當日的那句話,原本的一時承諾,到此刻,已經變成了至死不渝的誓言,「今天師兄來了,我們有辦法讓你醒來了,只是……」他頓了一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

漸漸的,靜寂的房中似乎是聽的到淚碎成兩半的聲音,或許那是心碎的聲音……

滿地的月光與滿心的荒涼,你還沒走我就開始思念,那麼,你走了,我的心也就隨你而去了吧。

夢在前世發覺,我在夢裏擱淺

月光浸濕從前,摻拌了的想念

你眺望着天邊,我眺望你的臉

謹記你的容顏,來世把你尋找

搖搖欲墜,不只你的淚,還有僅剩的世界

嘲笑的風,高唱的離別,我卻聽不見

穿越千年的眼淚,只有夢裏看得見

我多想再見你,哪怕一面

前世末了的眷戀,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纏綿,清醒又幻減

搖搖欲墜,不只你的淚

嘲笑的風,高唱的離別

不管還要等待多少年……

穿越千年的眼淚,只有夢裏看得見

我多想再見你,哪怕一面

前世末了的眷戀,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纏綿,清醒又幻減

白晝交際,天已漸亮,然而卻仍令人感覺到瀰漫着淡淡黑暗的味道。

小院中的櫻花在此刻的黑暗中寂靜地凋謝著粉白色,細小的花朵。

這個黎明,偶爾會起一陣微風,於是這些即將死去的,還依然美麗的花紛紛揚揚又無一例外地墜落了下來。墜落在力所能及可以抵達的地方,那裏正鋪滿了一層淺淺的、令人黯然神傷的薄霜。

「你決定了?」賀貿保憲輕聲問道。

半晌,安倍晴明收回停留在櫻花樹上良久的視線,輕輕的點點頭,目光竟似乎有些黯然。

「晴明,你,是不是會有些許不舍?」原博雅注意到了好友眼中的黯然,他的眼中突然也見了淚光。

「不舍」彷彿是喃喃自語般,安倍晴明緩緩的轉身,跪坐在了靜靜的躺在榻榻米上的林偌雅身邊。此時,她身上穿的,是她當日莫名跨越時空來到晴明府邸時的衣着。

輕輕的,將當日被埋在櫻花樹下的水晶掛在了她脖子上,它,會送你到那個屬於你的時空。

安倍晴明注視着她良久,一直無聲無息,彷彿想在沉默間讓這一刻得以多停留一段時光。

終於

他還是伸出了手指按至唇下,他握著水晶,和賀茂保憲同時念動咒語,藉助兩人的法力共同激活水晶的力量。

「すせははとシソメハヒモメャャ」深沉幽遠的咒語宿命般再次響徹在天地間。

時空交錯,百般愛恨,幾多凄美故事;

人間仙界,愛的引力,能突破界限。

從沒有迷信宿命,卻永遠難違天意;

其實我亦有心事,你不會知。

如若某天終不禁,深深一吻透心;

連成一體血脈,不理種下福禍。

時光飛閃,百般愛念,幾多心醉片段;

人間煙火,最終有限,難越過生死。

從沒有迷信宿命,卻永遠難違天意;

虛空的孤星,沒法相認,痛苦莫名。

終於,水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瞬間將林偌雅包圍。

安倍晴明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過林偌雅,眼波流轉的一剎那,眉間氤氳著的暮靄煙霞,恰如櫻花落雨,有着不著痕迹的傷感瀰漫遊離。

「偌雅,不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下一刻,林偌雅的身體里宛如千萬道光線同時射出,將她通體照透。

那光線與天地間的晨曦溶為一體,發出異常奪目的光華,令人無法逼視。

而林偌雅也就慢慢融化在這令人神傷的光亮里。

落下時,是那顆晶瑩璀璨的水晶。

安倍晴明將它拾起,輕輕放入手心,

溫柔凝視。

「可以聽你吹笛子嗎?」很久以後,安倍晴明淡淡的對原博雅說道道。

「嗯」原博雅點點頭,將龍笛送至唇邊,輕吹細奏。

安倍晴明斜依檐柱,閉起了雙目。他修長的手中蝠扇輕搖,好像已在這美不勝收的音樂中遁去。

賀貿保憲坐在兩人旁邊,同樣默然無語。

一曲終了

原博雅又再手撫笛身,默然而視。

「至少,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安倍晴明依然合著雙眼,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原博雅看了他一眼,垂下頭去,半晌才道,「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人生?」

「是的。」安倍晴明淡淡的點點頭。

「可是,為何如此苦澀?」一時間,原博雅不禁心中顫然。

「苦澀皆因無常,生死難料。兩者並非對立,而是包含在同一體中,永遠共存。」安倍晴明緩緩的說道。

「我明白了」原博雅點點頭,偌雅,我不像晴明那樣是天狐之身,我等不了一千年,希望,千年後的輪迴,我,晴明,你,可以再在一起喝酒聊天。

「師兄,謝謝你。」這時,安倍晴明看向賀貿保憲,拂去了落在烏帽上的落花,一派淡然。

賀貿保憲只是輕輕一笑。

朝霞不知何時映紅了天際,空曠的庭院裏,白櫻似海,暗香浮動,天姿皎潔。

朝霞下一片香雪海。

安倍晴明閉上了眼,端起身前的酒一飲而盡,緩緩張開眼帘望向無盡的天際,偌雅,我們千年再見了……

跨越千年,依然記下你的容顏,一個十年,兩個十年,三個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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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之陰陽千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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