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的徵兆（二）

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慢慢變淡，下朝後的原博雅徑直往晴明府邸奔來。

兩扇刻有五芒星的厚重木門吱嘎作響着緩緩打開，毫無懸念的是蜜蟲在門口笑臉迎接。當博雅穿過庭院走上窄廊，同往常般，竄出一個奇怪的生物在腳邊提醒他"脫靴子"。

屏風裏，安倍晴明正站在書架前，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懸浮在面前的幾個捲軸，林偌雅捧着筆墨在一旁伺候着。

「晴明」看到好友的原博雅咧嘴一笑。

「別打擾他」而林偌雅卻毫不客氣的提醒道。

「打擾？」原博雅愣了一下，自己怎麼就打擾了晴明了。

「那個男人那麼拜託我，沒辦法，只好先調查一下了。」安倍晴明停下了手中正在記錄的筆，抬頭對好友漫不經心的說道，臉上漸漸浮現出狡黠到有些惡劣的笑容。

「別這麼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叫天皇。」原博雅不滿的叫道，每次安倍晴明這麼一叫，博雅就犯頭疼，他有些賭氣般走到屏風裏，」虧我還特地帶了好酒來鼓勵你呢。」

「鼓勵我什麼啊」安倍晴明繼續查閱書卷，隨意的問道。

「沒什麼」原博雅孩子般的繼續賭氣。

卷宗有序的在房間中懸空鋪開着。

「你在查什麼啊？」忍不住，原博雅還是先開口了。

「查那塊藍玉。」安倍晴明將筆交給林偌雅，走向另一書卷前。

「它是不是隱藏着很大的危險啊？」原博雅緊張的問道。

「還不確定，所以我才要查。」安倍晴明輕念咒語，雙指輕輕從眼前滑過，另一書卷自動的從架上飛出打開。而剛剛的書卷立即合起回歸原位。

「喔」看著書卷飛動，原博雅再次發出類似驚呼的聲音，「那個上古之神只是個傳說吧？」

「為什麼這麼問呢？」安倍晴明一邊記錄一邊問道。

「因為裏面有神什麼的」原博雅答道。

「你見過神嗎？」忽然，安倍晴明轉過身來，用一種異常吃驚的語氣問道。

「沒有」不明白好友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怎麼知道那是不是傳說呢？」安倍晴明挑高了半邊秀眉，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我只是這麼想想而已。」原博雅老實的回答說，剛想再問，就遇到了林偌雅警告的眼神了，不許打擾他。

原博雅識趣的閉上了嘴，然而卻好奇的走向了一卷打開的書卷前。

安倍晴明立即輕聲念了一句咒，指尖一彈，懸浮在空中的捲軸瞬間合起，懸浮在半空。

而原博雅仍是好奇的拿起了合上的書卷，」博雅，別看。」安倍晴明警告道。

「為什麼啊」原博雅茫然的問道。

「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安倍晴明高深莫測的笑着。

「這麼說的話，我就更想知道了。」可惜，好奇寶寶不領情，滿懷好奇的打開了書卷。

「我可說過讓你別看的」安倍晴明無奈的挑挑眉，轉身繼續自己的工作。

夜露似乎已降落在敗醬草、龍膽等秋草上，在月光映照下閃閃發光，不知名的蟲子唧唧作響。雖然燈火昏暗，但藉着月光依然看得見庭院中隨風搖擺、沙沙作響的胡枝子。

除去鬼怪不說，今夜其實是個很美的夜晚。月亮在窄廊上映襯出濃厚的陰影。

從屋檐下往上看，除了數片雲朵在夜空飄動以外，穹蒼之上有一輪毫無遮掩的皓月。夜晚的庭院中，滿溢着清澄的大氣。

安倍晴明斜靠着柱子，手中合折蝙蝠扇輕觸下頜，長長的睫毛在白皙臉上留下光影，漫不經意的眺望着庭院，卻又似乎若有所思，是在思考藍玉的事吧。

林偌雅靜靜的陪坐在一邊，櫻花瓣舞落在生機勃勃的野草從里，也灑在了她纖柔的肩頭上，溫柔的，又似被隨身喚起流動的空氣帶落。不知從何時起，她愛上了這份靜謐，靜靜的陪伴在這如浮雲般莫測的人的身邊就是一份難以言預的幸福。

安倍晴明呢，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在他只看雲捲風舒，淡然一切的生活里，也因為有了這個女子的出現而變得溫暖起來。其實，又有誰知道，即使咒術強大如安倍晴明的陰陽師，其實也是個需要愛的脆弱靈魂。只是多年的除妖生涯，讓他早已學會如何控制感情，如何不讓妖鬼抓住自己的弱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已經忘記自己的脆弱，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戴着面具。

「晴明，這是什麼？」原本的靜謐被從書房捧著書卷竄出來的原博雅瞬間破壞，「藍田國是被我們大和滅掉的嗎？」他的語氣中帶着難以置信。

「是啊，我們大和民族統治藍田國的子民，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安倍晴明回過頭來，淡然的說道，淺笑中卻不難尋到一絲嘲諷。

「晴明，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原博雅席地坐下，着急的強調，似乎是想抹去些什麼不光彩的事實般。

林偌雅好奇的往原博雅拽在手裏的書卷上看去，什麼事讓這個傢伙這麼着急的想去澄清，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在這個時代不是再平常不過了嗎？

「不可能，大和和藍田兩國，以前從未發生過爭端。」原博雅肯定的說道，他的聲音，在廊上聽來分外低沉，但卻難以掩飾語氣中想說服別人去相信的感覺。

「那藍玉的預兆又是什麼呢，我們現在所謂的鎮國之寶，其實原本就是藍田國的寶物。」安倍晴明從挑高的俊眉之下看着摯友，」它難道不是我們大和搶來的嗎？」

「晴明」看着安倍晴明的隨意談論，原博雅連忙制止道，這可是對歷代天皇的極大不敬。

「呵呵」看着原博雅一臉的堅定，安倍晴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出來

一邊的林偌雅也終於明白了原博雅在急些什麼，那次戰爭，不只是鬥爭，準確的說來，更是一場**裸的屠殺和掠奪。她無奈的翻翻白眼，這傢伙，如果讓你看到你們大和的後代怎麼侵華，這些什麼藍玉的爭奪恐怕這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吧。「就知道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所以晴明才警告你不要看啊。」林偌雅嘆息道。

「哦，我什麼都沒看見啊。」聽林偌雅如此一說，原博雅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努力裝出一副什也不知道的樣子。看來狗狗越來越會自欺欺人了。

安倍晴明揚起嘴角，「那就好，」忽然像想到什麼般嘆了口氣，」不要太在意書卷上所記載的東西，書里的東西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後世人是不會知道的。」

夜露更重了，原博雅已經回去，安倍晴明仍然就著夜風，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杯中清酒。庭院中，紫藤花開的越來越艷，濃郁的花香瀰漫着覆蓋了整個庭院，有花瓣掉落的聲音，有草葉碰觸的聲音

「晴明，藍玉的事是不是很麻煩啊？」林偌雅關心的問道，安倍晴明的淡然之中，她感覺到一絲難以覺察的凝重。

「啊」安倍晴明微微一揚嘴角，這個丫頭的悟性很高呢，已經看出了，」藍玉又別名死返玉，可以讓死魂獲得**重生，近日是百鬼夜行之期，藍玉之所以發出藍光，很可能是因為鬼魅之氣過重。」

「那不是隱藏了很大的危險？」林偌雅眨着眼睛說道，陰陽寮那些笨蛋，哪應付得了這一批又一批不休不止的傢伙。

「藍玉雖卻有詔返魂魄之效，但僅限與魂體狀態，根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新復生，若真那麼好用，歷代天皇也就沒一個死的了的了。」安倍晴明笑着撩了撩她額前的碎發。

「哦」林偌雅開始有些恍恍惚惚的應着，水潤的瞳孔中開始散落着淡淡的迷離。

「不過，可能也並不是這麼簡單。」安倍晴明淡淡的說道，莫名的，感覺上並不是因為百鬼夜行這麼簡單，到底是為什麼，一時也說不上來。

這時，隱隱感覺到身旁人兒的倦意，逐而聽見衣物與衣物，地板與衣物摩擦的細微響聲。只見林偌雅伏在地板上，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看看庭院的櫻花，看看身邊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是難以描述的溫柔和寵愛。淺睡中的人兒宛如月夜裏飄忽不定的精靈。

「晴明大人」是蜜蟲，她捧著一件外衣溫婉的頷首。

「讓我來吧！」接過蜜蟲手中的衣杉，轉而覆上林偌雅纖柔的身子，動作壓得極低，深怕破壞了這似水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