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如果,這只是一場惡夢那倒也還好,但是江若梅卻很清楚的知道,這是現實世界,有個很有正義感的男人為了救她而挂彩,但她卻得想盡辦法算計他。

現在是個好機會,如果不照著父親交代的去做,那麼她的下場會很慘,而至於趙揚,她父親一定會再派別人來執行她無法執行的任務,與其那樣,倒不如她自己來。

帶她回到自己的家,趙揚在她喝完水、休息一會兒后,才道:「你可以走了,不過最好不要回家去,我想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所以你最好是去報警或者是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免得被那些壞人找到你。」

江若梅不理會他的話,只關心著他受傷有沒有人可以照料,「你的家人呢?」

趙揚搖頭說:「我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

名望過高的父親不喜歡他選擇武行這個工作,揚言要是他不聽勸就要斷絕所有的財力支援,讓他讀不了書,可那並沒有阻止他的決定,他毅然決然的走向這個行業,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家世,而他也努力地爭得了一片自己的天空。

「那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的親人?」

「不用了,他們應該不在台北。」

資料是這麼寫著的,趙揚十年前離家出走了,為了理想和他的父親鬧得很不愉快,所以,目前沒有人可以照顧他。

並不是為了任務,江若梅真的無法放著受傷的他不管,他因為救她而受傷,要是有個意外,她會一輩子寢食難安的。

「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我天天練拳,打拳擊也常常受傷,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趙揚拒絕她的提議,兀自拿出一個裝著急救藥物的小箱子。

她想出手幫他,他卻說:「我可以自己來。」

這人並不好親近,和第一印象很雷同,但是,不知道怎地,她就是認為,那不苟言笑的外表下,還是有顆溫柔的心,他的心腸並不像他的外表那麼冷漠。

不管他的拒絕,她強搶過他手中的繃帶,「你這樣不行的,讓我幫你吧!」

「我說不用……」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為什麼這麼想?」趙揚瞪大眼,有些難堪。

江若梅很沖的說:「因為你好像很怕我碰到你,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很臟,所以連上藥都不肯讓我幫你?」

「你別胡思亂想,根本不是那樣的,我也不是那種人。」

「那就讓我幫你上藥。」

拗不過她,趙揚只好任由她幫他上藥。

但是,看到趙揚手臂上那深深的傷口,她擦著擦著淚水就莫名其妙的落了下來,趙揚自然也發現她哭了。

「怎麼了?」

「如果不是因為要救我,你也不會受傷……」江若梅哭著說,想著父親派來的人竟然對他們下手那麼狠,演戲演到這麼瘋狂的人真的存在嗎?還是父親和趙揚之間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為什麼要這樣傷人?

可是,她卻又不那麼認為,趙揚才多大年紀,頂多三十齣頭,這麼年輕,怎會和她父親有嫌隙?實在讓人無法想象。

趙揚替她抹去了淚水,安慰她,「別哭了,我說過我常常受傷,這點小傷真的不礙事的,倒是你也受傷了,不要緊吧?」

還有心關心她,這傻瓜呵!

「沒事,謝謝你。」江若梅不由自主的破涕為笑。

「不要一直對我說謝謝,這一路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換成別人也一定會那麼做的,那些傢伙簡直不是人,太無法無天了。」趙揚取出一些千元大鈔交給她說:「你拿著這些錢走遠些吧!那些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受人點滴都未圖報,怎麼可以再拿他的錢,況且,她就是要留下來,如果走了,她也無法向父親交代,「我不能拿你的錢,而且我也不想走,我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收留我……」

「收留你?」

「我可以洗衣煮飯,任何事情都願意,你只要供我三餐和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她滿眼淚水的央求。

「那怎麼成……」

「我真的不會要求太多,就當讓我有機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再說我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你不願意收留我,那我遲早會被那幫人抓回去的,所以……」

「那就去報警,別讓那些傢伙逍遙法外。」

「他們不會等著我帶警察回去的,所以就算我報警了,也不見得有用處,等警察走了,他們又會來抓我。」

這倒也是,如果放著她不管,真讓那些人把她抓回,去,那他今天所流的血豈不是自流了?但話又說回來,如果留她在身邊,他一個大男人,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對她的名聲也不妥當。

「我還是不能夠收留你,你是個女孩子,和我這個男人住在一起會惹人閑話的,或許我可以幫你介紹個地方工作。」

「你是不是怕我再給你添麻煩?」江若梅失望的說:「如果收留我真的很令你為難,那我不會勉強你的,我這就走……」

她都這麼說了,他還不收留她?如果他再不開口,她就真的得走了,總不能厚臉皮的賴著不動吧?她邊披外套邊數數,想趙揚會在她數到幾的時候開口留她?

任誰望著那無助無依的背影,都會覺得於心不忍,趙揚不是鐵石心腸,看著江若梅蹣跚的步履,他就是無法置之不理。

「你留下來吧!」

「我真的可以留下?」江若梅回過頭,幾乎要喜極而泣。

「你暫時住在這裡,不過我會另外找個地方讓你住下。」

第一任務終於達成,但是,江若梅的心底卻是喜憂參半。

×××

翌日一早,江若梅被一陣嘈雜聲吵醒,她走到樓梯口往外探,發現屋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堆人,每個全副武裝,又打又喊的,然後她看到了趙揚。

穿著武術服裝的趙揚顯得神采飛揚,和那一身勁裝很相稱,似乎昨天所受的傷一點都影響不了他,他照樣指導著眾人練武打拳。

直到有人看到她而大叫,她才回過神。

「有女人……」

在那一聲大叫下,江若梅忙躲回房裡,直到趙揚的聲音傳來,「小梅,你下來一下。」她走出房間下樓,來到他們面前。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不,正確的說法是。她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男人,以前的世界與現在相形之下差異太大,她的過去是故意被與世界隔絕的。

但,對那些男人而言,她似乎也是來自異世界,因為他們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外太空來的,不過,她不容許自己害怕,況且,昨夜趙揚就和她把話套好了,她暫時以他表妹的身份居住在這裡。

只是,一個接著一個謊言,想起來她就覺得很可笑,好像這是個喜歡說謊的世界。

「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的表妹江若梅,她暫時要住在我這裡,以後你們看到她要客氣點,可不要把人家給嚇到了,知道嗎?」

眾人都聽得出來,這其實不是介紹,而是在下令,叫大夥不可以招惹眼前這個江小姐,至於表妹這個介紹詞,大夥可不怎麼相信,反倒猜測她是趙揚女朋友的可能性較大。

但因為趙揚也是挺有名氣的,所以不能夠讓人知道他和女人同居,大夥紛紛猜測著。

「師父,江小姐是您哪個親戚的女兒呢?」

「你管那幹麼?」趙揚白了多嘴的程風一眼,「你呀,別那麼多問題可不可以?」

「好奇嘛!」

「你要是能夠多用點心練功夫,少管些芝麻綠豆的無聊事,你的功夫會練得更好,下一齣戲就要你上陣當主角,你再弔兒郎當下去,哪天主角的缺被你的死對頭搶了去,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趙揚除了教這群人功夫,還當他們的經紀人,他工作忙得幾乎沒有空閑來緊迫盯人,所以總叫他們要好自為之。

「師父別說笑了,誰不知道我是您的高徒,就算不看我這僧面,也要看看您的佛面,我安心得很咧!」

趙揚搖著頭對江若梅說:「他是我的大徒弟程風,別被他那臭嘴嚇到,他平常就很愛講話。」

「師父,您別在小姐面前那麼介紹我嘛!多少也替我留點面子。」程風嘟著嘴抗議道,很孩子氣。

趙揚不以為然的白了他一眼,「你還要面子?我以為你的臉皮厚得連大炮來都轟不穿哪!」

江若梅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很喜歡這個地方,還有眼前這些人,雖然他們都是男人,但是卻可以感覺到他們對趙揚的崇敬,明明年齡看起來相差無數,但是每個人都很尊敬趙揚,而趙揚似乎也很重視他這些學生,這個地方的氣氛很和諧,令她有說不出的安全感,甚至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師父,我有個提議。」程風古靈精怪,點子向來特別多。

趙揚不好奇,卻也不馬上潑他冷水,只問:「你又想幹麼?」

「小梅表妹剛來,是不是該辦個歡迎會呢?」

那太勞師動眾了,好不容易讓趙揚收留自己,怕事情弄得太複雜會讓趙揚改變心意,江若梅不得不阻止程風,「不要那麼費事了,我不想麻煩大家。」

「麻煩嗎?師父?」眾人紛紛詢問。

大家把視線轉向趙揚,這下他想拒絕都很困難,可是她怕趙揚認定自己是個麻煩人物,更怕趙揚討厭自己,江若梅依舊拒絕大家的好意,「真的不用了,我不喜歡那些太熱鬧的場面,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師父,這樣真的好嗎?若梅是您的表妹吧?」

「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趙揚沒有表情的說。

就因為他面無表情,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所以江若梅的心情馬上跌落谷底,甚至開始猜想自己就要被趕出這裡了。

×××

過了幾天,一早所有人忙著布置會場,但是待在房間里的江若梅卻沒有半點高興的笑容,除了想到自己要如何面對父親,並且承受失敗可能帶來的懲罰外,真正讓她不開心的,是想到趙揚討厭她,以致她有股想哭的衝動。

看到趙揚突然出現在眼前,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又掉眼淚了。

「你為什麼又哭了?」

「沒事,我只是……」要說風沙吹進了眼睛,但又覺得太過牽強,只好把臉別開。

「如果你是怕那些人找到你,那你大可以不用擔心。」趙揚安撫人的技巧不算高竿,他自己也覺得很尷尬。

她搖著頭說:「我不是擔心那個。」

「那麼是不開心住在這裡?」

「能住在這裡我當然很開心,只是……」望著趙揚,她衝口說出真心話,「我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你討厭了……」

「討厭你?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呢?」

「因為我老是給你惹麻煩,像現在,你一定覺得我是個麻煩人物是不是?但是我並不想替你惹麻煩的,請你相信我。」她緊張的解釋。

「別胡思亂想,歡迎會是程風提議的,我並不介意他想熱鬧一下,況且他說的也沒有錯,既然我答應讓你留下來,就該要歡迎你的到來,也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分子,只是這裡包括我都是粗里粗氣的男人,只怕你會受不了就是了。」

他是在安慰她嗎?江若梅的心臟險些跳出胸膛,想他雖然很不會安慰人,但卻又不失為一個好男人。

「我不會受不了的。」

「那就好!這給你吧!」

江若梅接過他送上來的禮盒,狐疑的睨著他問:「這個是什麼?」

「送你的,只是不知道你穿起來合不合身就是了。」

「我可以拆開它嗎?」

「就是要你拆開它,如果不合意我得讓人拿去換。」

這是江若梅第一回從男人手中收到禮物,甚至連她的爸爸都不曾買過禮物給她,所以她很珍惜、很小心翼翼的拆著禮盒的包裝紙,怕弄壞了那包裝得美美的外殼。

最後,她看到了一件很美麗的禮服,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寵若驚自己會收到這麼好的禮物。

「這個……」她抖著聲音問他,「這是要給我的?」

「我下去。你先試穿看看,如果不合意或者是不合身,叫我一下。」

「可是這麼貴重的禮物……」

「只是一件衣服,別想那麼多。」

對他而言或許一件衣服不算什麼,但是對江若梅而言,這份禮卻是大過貴重了,想到自己正一步步的算計著他,而他卻對她這麼的體貼入微,她很害怕,非常的害怕。

「我……」

「別說了,我下樓去,穿好了叫我。」

他是怕江若梅又哭了。每每看到她掉眼淚,趙揚就覺得自己有股衝動想要把她擁進懷中,而他怕自己真的會那麼做,所以急忙在她可能哭泣之前離開,也趁自己沒做出更荒唐冒犯的行為前,揮掉這陌生的情愫。

×××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打江若梅住進趙揚的武術館開始,她就穿他的衣服,雖然那樣的她反而顯得嬌弱。可現在的她簡直就如天仙下凡,難怪那些惡霸緊追不捨也要把她抓回去。

看多了美麗的女明星,卻都不足以和眼前的她相比擬,趙揚發現自己竟然對她心動了起來,不管是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或者是穿著男人衣物的她,甚或是穿著華服的她,不管哪一種裝扮,都讓他怦然心動。

瘋了嗎?為什麼他會對個認識不到一個星期的女孩動了心呢?

他想或許這只是一個錯覺,因為她看起來那樣楚楚可憐而需要人保護,所以他的大男人心態作崇了而已。

見他不言不語,江若梅誤以為自己的樣子必然是難看至極,所以忙說:「不好看是不是?我就知道我不適合穿太好的衣服,我看我還是換下來……」

「真的好看?」江若梅狐疑的看他,不明白為什麼他說好看,臉上的表情卻那麼嚴肅?

「真的好看,我不會騙人。」

「喔!」

趙揚轉身,說:「你等下就下來,我去看那些傢伙是不是準備好了。」

「趙……大哥,你真的覺得我這樣好看嗎?」

「嗯!」他不願意做個偽君子,所以轉頭笑說:「真的很好看哪!難怪人家說女孩一打扮起來就是不一樣。」

這一番話,讓江若梅心想就算是謊言,也很美麗。

「謝謝你。」

「別謝了。」

「那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她又問。

「我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因為我覺得你似乎並不怎麼高興……」

「別胡思亂想,我一向沒什麼笑容,如果你是因為我這張臉的緣故而那樣想,那真是抱歉。」

江若梅忙對他說:「請不要對我說抱歉,是我該抱歉,是我打擾了你的生活,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你什麼都不必做,安心住下就行了。」

「你會一直保護我嗎?」

「只要你在這,我就會一直保護你,任何屬於這裡的一分子我都會保護他們不受到外界的迫害。」

從他的語意不難聽出他是在纏清界限,她明白他是在告訴她,他對她有責任,是因為她住在他的地方,別無他意。

她不笨,也不敢強要讓自己變得重要,「你的心腸真好,好心會有好報的。」

只是,為什麼她三番兩次會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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