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狐

第一章 夢狐

第一百三十八年,大洲王朝,朝都野都將軍府邸。

野都春意濃烈,剛至午後,春雨浸潤着將軍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亭,瓊台樓閣無不在細微的沙沙聲中接受着春之萌動的撫慰。

將軍府邸深處,有一片斑竹林,在棵棵斑竹的遮蔽中有着一處簡潔的建築。房屋通體皆以牙白石子鑲嵌而成,毫無華麗的綴飾,朱紅琉璃鋪就的屋頂,八支屋角垂懸著大小適中的金色響鈴,在風中不停的搖動着,響脆的鈴聲在半空中散舞,緩緩彌散,掩埋在細雨輕拍的竹葉聲里。沒有細緻的雕梁刻畫,沒有昭顯權勢的金玉象徵,獨獨散發着簡單,粗獷的線條,房屋的門上匾額鑲嵌著三個大字——「閑靜居」。

閑靜居內,婢女雲兒正在悄悄的整理著書案上的文墨和書籍,閑靜居並不是很大,更像是一個小康之家的房舍,居內很是寬敞明亮,不失大氣,格局簡潔,步調明了,一書案,一屏風,一床榻,一排陳列整齊的書籍,儼然一個民間有文之士的書房。離床榻幾步之隔是一扇寬敞的窗格,扇窗四開,條條雨絲滴打這朱紅窗欞,微透雨絲,迷濛間可看見窗外蔥蔥而生的斑竹,整個閑靜居都沉浸在瑟瑟竹鳴聲中。

就是在這片雨打竹葉的瑟鳴聲中,相邪似睡非睡,恍然間好像回到了松山。

他身着一襲白色綢衫走在輕風吹拂過的竹林里,晃動的艷陽照射在碧綠的細葉莖上,折反成點點光斑形成了一圈圈的光暈在眼前跳動着。銀色光環里,他慢慢的行走着,時而用手輕輕握過一根碧竹,時而抬頭仰望蔥蔥竹林上的晴空,透過挺拔的竹子,纖細的竹葉,看到了細絲般灑落的無數光絲,一條條,一道道,就好像是絨毯一樣鋪開在腳邊的席草上。這時,竹林的前方,有一個光影漸漸的清晰明朗,一尾白狐跳躍着向他奔跑而來,這尾白狐還真是顏色純正,絲毫的雜色都沒有一點,就好像是潔白的毛團,相邪看見向他飛奔而來的白狐,嘴角里盪起了一絲絲笑意,笑意不是很濃烈,但卻可以和春色里的陽光相弊美,溫暖和煦。

白狐來到他的腳邊,靜靜的蜷伏着,相邪緩緩的彎下身,盤腿倚坐在斑竹下,將白狐抱在了自己的懷裏,用手為它梳理著身上的毛髮,相邪的下顎習慣性的撫慰著白狐的頭,白狐的眼睛眨了眨,更加親昵的依偎在相邪的懷裏,無數只斑斕的彩蝶飛舞著凝聚在相邪和白狐的身邊,彩蝶的透明翅膀,斑竹的血色斑痕,折射著晃動的陽光,將相邪和白狐包圍在了一個小小的光暈里。光暈就好像是一道圍牆,將外界與光暈里形成了阻隔,光暈裏面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小的世界,外面的竹鳴,外面的艷陽,外面的塵世擾擾此時都與相邪隔絕了。。。。。。

「白兒,白兒。。。。。。」在夢靨中相邪急切的呼喚出聲,雲兒輕移腳步來到床榻前,「將軍,醒醒,將軍,醒醒」,相邪緩緩的睜開雙眼,迷惑的看看雲兒,「將軍,你做夢了,叫着白兒的名字」,雲兒說着拿起了一件長衫遞給了他,相邪穿起長衫,走至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根根碧綠的竹子,對雲兒說,「我夢見白兒了」。

雲兒整理著凌亂的錦被,聽見將軍的話,低垂著頭沒有回頭而是慢慢的說到,「我們將白兒接到將軍府里,不好嗎?我想,白兒也一定想將軍了,畢竟白兒和將軍一起相處好多年了,把它一個留在松山,真的好像很孤單呀」,雲兒絮絮叨叨的自顧自的說着話。「也不知白兒現在怎麼樣」。

「放心吧,雲兒,白兒應該會很好的,她是屬於松山的」,雖然,這麼對雲兒說着,可是相邪對白兒的思念卻是在蔓延著,他思念著白兒的安靜,思念著白兒身上的那一縷縹緲的氣息,思念著松山的閑靜,思念著和白兒相處時的自然和嫻靜。

在閑靜居朱紅琉璃鋪就的屋頂上八支屋角,都各自垂懸著大小適中的金色響鈴,在風中不停的搖動着,響脆的鈴聲在半空中散舞,緩緩彌散,掩埋在細雨輕拍的竹葉聲里。

細雨迷濛,細雨紛飛,春天的雨總是潤物無聲,在輕灑中展現著自然的魅力,在安逸的自然中,相邪和雲兒這一對主僕就這樣靜聽着響鈴的清脆聲,思念著回味着那松山的一尾白狐。。。。。。

相邪在回味中,走出了「閑靜居」,他撐著一把油紙傘在細雨中漫步在屋外圍繞着房屋的一大片斑竹林。這些斑竹是從松山移植過來的。閑靜居就是在8年前,相邪接掌帥印時建造的,整個構造風格都是他自己授意的,由於,他自小還是在呀呀學語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松山竹林君子那裏去接受培植,所以,十數載寂靜的山林生活使得他喜歡上了靜意的獨處。傳舜帝除滅惡龍病逝,他的兩位帝妃峨皇和女英悲痛欲絕哭至淚竭而死,娥皇和女英的眼睛,灑在了竹子山,竹竿上便呈現出點點淚斑,有紫色的,有雪白的,還有血紅血紅的,這便是「湘妃竹」。竹子上有的像印有指紋,傳說是二妃在竹子抹眼淚印上的;有的竹子上鮮紅鮮紅的血斑,便是兩位妃子眼中流出來的血淚染成的。後人們將這種竹子叫做「斑竹」,意含效舜之大志苦心,為萬民勤耕不輟,死而後已。有詩云:「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相邪曾賦詩為竹,「臨池,似玉。悒露靜,和煙綠。搶節寧改,貞心自束。渭曲偏種多,王家看不足。仙杖正驚龍化,美實當隨鳳熟。唯愁吹作別離聲,回首駕驂舞陣速。」

相邪穿過閑靜居周圍的斑竹林,來到了一處長廊,收起了傘,背着手在長廊里站立着,透過細細的雨簾,觀賞著自己府邸的景緻。不愧是將軍府,整個府院是樓台錯落,花草艷麗,一處處假山,溪流穿梭有致,在細雨的沁潤下,如洗滌過一般,展現著清涼。

這是他的府邸,他的家,可是走在偌大的將軍府里,他的內心絲毫沒有感受到家的溫馨,在他25年的記憶里,唯一讓他有了溫馨感覺的就是存在並不遙遠記憶里的一尾白狐。那段

松山最大的特點就是遍山斑竹,相邪喜歡這種竹子。

斑竹又稱「湘妃竹」,記憶就彷彿是生根在他的心裏。

人一生的命運有時真就是天生註定的,當相邪出生的那一刻,當他還是襁褓里的一個嬰孩時,就已經註定他一生中所要走的路程。出生在帝王家有着帝王的怨憂,相邪雖非生在帝王家,可是卻也是出生在與帝王息息相關的世襲將軍府里,作為相老將軍的獨子,相邪無疑是世襲將軍的唯一繼承人,千斤的擔子壓載在相氏繼承人的肩上。在外人眼裏,那是一種無人能及,無法比擬地富貴權勢,可在相邪的感受里卻是一道一生都無法解脫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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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定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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