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午後的陽光有些毒辣,蓓蓓在馬路邊攔計程車,奇怪的是,越是急着叫車,越是等不到空車;大巴士從她眼前一班一班如象群似的駛過去,她竟只能站在路邊急得想跳腳。

「蓓蓓!」晨光剛從美術社買畫具回來,遠遠的看見蓓蓓一臉焦急的招計程車,他把機車停在她面前,問:「叫不到車啊?」

蓓蓓噘著嘴說:「我老爸住院了,我要趕着到機場坐飛機回嘉義。」

「我送你吧!」

「謝啦!」蓓蓓跨上機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你老爸為什麼忽然住院了?」晨光問。

「我不知道耶!」她是真的不知道,致文掛上電話后,蓓蓓就聯絡不上他,打電話回嘉義家裏,電話響了三十聲都沒人接聽,想必她母親是在醫院裏吧!

至於她父親的身體狀況,她一直覺得還好啊!她從來沒聽說父親有心臟病、高血壓這類毛病,尤其在這之前,並沒有任何預警。若不是她太疏忽爸媽的健康狀況,就是爸媽體諒她在台北混得不甚得意而沒向她提起。

「也許是意外,比方車禍之類。」晨光揣測著說。

蓓蓓有點心慌意亂。「現在情況不知道怎麼樣了,我那個老哥也真是的,這種事情不說清楚就把電話掛了,唉!」

晨光載着蓓蓓在一個紅綠燈的路口被警察攔下來,警察指指蓓蓓的腦袋。

蓓蓓驚呼:「哎呀,沒戴安全帽!」她對警察做出一個求饒的表情。「警察大哥你要抓的應該是陳進興那二個人啊!他們值一千萬,我才值五百塊錢而已。」

而且以她剛才那個慌亂情形,怎麼可能戴了安全帽才上車呢?她嘰哩哇啦的從聽到父親住院的消息開端說起。

晨光望着蓓蓓和警察,心裏直擔心警察會不會因受不了蓓蓓的羅唆,就加開一張罰單了呢?

「咦?你好像是演電視劇的。」警察似乎對蓓蓓有一點印象了。

蓓蓓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警察大哥,你真是太有眼光了!人家都說我本人跟電視上不像耶!」

「不會啊!挺像的。」

「那,是我本人漂亮,還是電視上漂亮?」蓓蓓問。

「嗯,我覺得你本人比電視上漂亮。」

「真的啊謝謝你,喔,我急着趕飛機,警察大哥,那就再見羅!」蓓蓓用力戳了晨光一下,「我快來不及了,晨光!」

晨光像作賊似的讓車子儘速逃離那位警察的視線。當兩人安然抵達機場時,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好遲鈍喔!獃獃的杵在那裏等著警察開單啊?」蓓蓓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對不起啊!我是個老實人,可不懂得怎麼呼攏人家。」晨光看見致文從遠遠的長廊上走來,他低聲跟蓓蓓說:「我回去了。」

「欸,Money就麻煩你了!」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打電話給我。」晨光遞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為了怕見到致文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跟蓓蓓說了聲再見就離開了。

蓓蓓見了致文,才知道父親在老家吃拜拜時,忽然中風了。

他們下了飛機直接叫車到醫院。

她父親被安排在六個人一間的病房裏,病房的門半掩,裏面熱鬧得像夜市,整個房裏的病患及家屬算算大約有十五個人。她母親正在跟一個歐巴桑聊天,見到致文和蓓蓓,急着將她父親發病的過程作一番詳細的描述。

在知道父親已經脫離險境后,蓓蓓先陪母親回家休息。

「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母親問。

「還好啊!」

她們回來時在巷口的麵攤買了面和一點豆乾、海帶,她母親疲倦中又帶着一點憔悴,問完她的生活狀況接着又問起致文來。

「哥的事叫他自己跟你報告,免得待會兒他又說我多嘴。」

「欸,你們兄妹倆在台北應該互相照顧啊!」

「哎呀,我跟哥還不是就這樣嘛!醫生說老爸的狀況怎麼樣?」蓓蓓問。

「他半邊身體都不能動了,又有糖尿病,真是麻煩啊!」她母親望着裝在保麗龍碗裏的湯麵,但卻一點食慾都沒有。

「之前沒聽說老爸有這個毛病啊!」蓓蓓有點詫異。

「也是這次進醫院才知道的嘛!」她母親又擔心起果園的水果沒人照料了。

「果園就別管了!你光要照顧老爸就夠累的,還能怎麼辦呢?」蓓蓓唏哩呼嚕的吃着碗裏熱騰騰的麵條。

「養你們兩個最沒用了,一點忙都幫不上。」

「誰叫你們住這麼遠。」蓓蓓頂嘴說:「要不你們搬到台北啊!」

但追根究柢,他們兄妹倆實在也太不爭氣了,若真的接父母上台北,要把他們安置在哪兒呢?

第二天早上輪到蓓蓓到醫院陪她父親,她父親醒了一會兒,不知是認不得她了還是不能說話,蓓蓓問他:「老爸,你還好嗎?」

他父親咿呀了一聲,完全不知在說些什麼。反而是旁邊看顧病人的歐巴桑跟她攀談起來,她父親就在嗡嗡的談話聲里又昏昏睡去。

致文在醫院待了一天,看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打算回台北了。他母親當他有正事做因此也不留他。

蓓蓓私下裏卻對她哥哥覺得不滿。「我看你是捨不得離開孟芹吧!」

「我有事啊!」致文認真的說:「我現在幫一個縣市長候選人做文宣的工作,真的不能再留在這裏了。反正老爸的病情還算穩定,萬一有什麼狀況,你們就Call我,我馬上趕回來。」

致文走後,蓓蓓和母親輪流到醫院看護父親,日子充滿瑣瑣碎碎的雜事,包括到福利站買醬油、奶粉、衛生紙……。

蓓蓓抽空打電話回台北,她問晨光有沒有傳播公司或電視台找她拍戲,可惜這一個禮拜來,找她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電話。

「有沒有人從大陸打電話來找我?」蓓蓓有氣無力的問。

「你是說凱文?」晨光笑了兩聲,神秘的說:「你自己回來聽答錄機吧!」

「你聽見了就告訴我嘛!」蓓蓓有點急。

晨光在電話那頭停了半晌,才說:「他講了一堆,我記不得。」

「重點呢?」蓓蓓硬是逼着他說給她聽。

「重點是,他說『我好想你』。」

蓓蓓握著話筒,有點遺憾自己不能親自聽到凱文的聲音。

「Money還乖嗎?」

「乖,它現在晚上跟我睡在一張床上,可是每天晚上還會給你等門。」晨光的語氣里透露出一絲的牽掛。

蓓蓓目前在台北仍然沒有Case找她演出,母親也不提她的工作,彷佛就認定她是個無業遊民,正好回家照顧行動不便的父親了。

父親出院后,蓓蓓又在家裏待了好一陣子,她發現家裏的積蓄迅速的在減少當中。這一季家裏果園的收成情況很差,蓓蓓聽見母親打電話給哥哥,要他匯些錢回家,致文這才把他和心瑂的事說給母親聽。

「心瑂這個女孩子平常看起來乖乖的,原來心眼這麼壞!這年頭大家賺的都是辛苦錢,總不能叫我們這樣吃虧吧」他母親理直氣壯的說:「男女朋友交往歸交往,誰保證一定跟她結婚呢!那像蓓蓓怎麼辦?」

蓓蓓知道她母親又要數落庄克勤逃婚的事,她拿起茶几上的報紙,板着臉,故意把腳步聲弄得劈啪響地回房間去。

她躺在床上看報紙,娛樂版上刊登著前一陣子找她拍寫真集的出版社又將目標指向另一位玉女型的女星,那女星的形象極好,在電視上的曝光率也不低,蓓蓓發現人家都那麼當回事的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也該多了解一下這家出版社當初會想找她的動機?

當天,蓓蓓主動聯絡了徐靂。

但徐靂的態度可不像前一次那麼樣的熱絡了,他只是淡淡的說:「我們見面再聊嘛!」

晨光帶着Money跑步回來時,發現屋裏的燈大亮着,Money興奮的往蓓蓓的房裏沖,晨光沒聽見蓓蓓的聲音,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她向來喜歡大呼小叫的啊!

他走近蓓蓓未關上的房門,她正低垂著頭在講電話,隱約看得見她含羞帶笑的表情。晨光可以猜得出蓓蓓是在跟凱文說話,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驀然低落,那是一種接近失戀的悵惘,他敲敲自己的腦袋,搞什麼啊蓓蓓可是有男朋友的。

蓓蓓掛了電話出來,興高采烈的抱着Money對晨光說:「我好想念你們喔!」

晨光臉上雖然笑着,心裏卻對感情絕緣做了設防。「你爸爸的身體怎麼樣?」

「中風嘛,行動不太方便,連話也講不清楚,喂他吃飯的時候,東西就會從這裏漏下來。」蓓蓓指指晨光的嘴。

晨光閃了一下,覺得她的動作帶着一點挑逗的意味,當然,他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過醫生說,再做一段時間的復健,情況就會改善了。」蓓蓓仍是一副樂天派的樣子。

「喔,那很好嘛!」晨光忽然不曉得該跟蓓蓓說些什麼。

蓓蓓的心情彷佛還算平靜,Money掙脫了她的手跳到地板上玩耍;她回房,掩了門,重新化妝換衣服。晨光坐回畫架前畫畫,過了一會兒蓓蓓說要出去。

「約會啊?」晨光淡淡的問。

蓓蓓向他眨眨眼,「不告訴你!」

看見蓓蓓因為要去跟凱文約會而容光煥發的臉龐,晨光的心就被一種怪異的情緒所揪著,他得要阻止自己的感覺這樣迷失下去,因此又將注意力移回畫架上。

「你好像有事跟我說?」蓓蓓在玄關處停了下來。

「我」晨光詫異的抬起頭,「沒有啊!」

「那我走羅!」

「Bye!」晨光其實想問她,今晚是不是要在凱文那兒過夜,但這樣的問題未免也太過尖銳了。

蓓蓓走後,晨光的心思仍然沉靜不下來,他的心緒飄渺而零亂,重重疊疊的都是蓓蓓的影像,他總覺得她是一個很需要人去呵護、照顧、甚至是擔心的女孩子;若說起以前對孟芹,卻完全沒有這種牽掛的念頭。太不可思議了,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他這個打算將愛情封閉了的人身上呢?

就在晨光準備回房睡覺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令人詫異的是,來的人竟然是凱文。晨光愣了一下,怎麼蓓蓓不是跟他出去了嗎?

「蓓蓓還沒回來嗎?」凱文彬彬有禮的問。

「噢,她出去好一陣子了。」

晨光請他進來,他也打算留下來等。Money又「狗」來瘋的纏着凱文,晨光喝斥了一聲,它完全不予理會,尾巴搖得像裝了彈簧似的,凱文友善的摸摸Money的腦袋,說:「你叫Money對吧」

晨光走到冰箱旁邊,不知道該叫他姜先生還是姜凱文,索性就不稱呼他了,只道:「喝啤酒好嗎?」

「好。」凱文很客氣的起身接過一罐褐色瓶裝的黑麥啤酒。「怎麼稱呼你?」

「林晨光。」晨光簡短的說。

高大帥氣的凱文完全沒有晨光原先以為明星會有的那種驕傲的氣焰,或是油腔滑調。

凱文對繪畫充滿了興趣,兩個人聊起來,竟也十分投契,直到Money卧在晨光腳邊睡了,蓓蓓才回來。

「咦,你不是說明天再過來找我的嗎?」蓓蓓進門一眼看見凱文,詫異得連鞋還沒脫就走過來了。

Money在睡夢中被吵醒,仍是盡責的打着呵欠來應酬蓓蓓一番。

「要是知道你的房東是個畫家,我早就過來了。」凱文笑說。

「那我房東豈不是被你吵了一個晚上」

晨光抱起Money說:「我就不妨礙你們了。」

「晚安!」凱文說。

「晚安!」晨光進了房間后,蓓蓓帶凱文到天台上聊天。

凱文盯着蓓蓓看了半天。

「幹嘛?我臉上有字啊?」

「我是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找你拍寫真集?」凱文說。

「有什麼好奇怪,我也是有美色的。」

凱文握了握蓓蓓的手,問:「跟徐靂談得怎麼樣?」

「他們開的條件不錯。」

「格調呢?」凱文仍有點擔心。

「據說會拍得很美、很健康、會讓人產生遐想,但沒有邪念。」

「也許這對你來說是個轉機。」聽蓓蓓提起這個機會時,凱文曾經考慮過拍攝寫真集的利弊得失。

「徐靂說我進演藝圈這麼多年,演來演去演不出一朵花來,如果再不做個突破,真不如改行算了。」蓓蓓的臉上流露出疲憊的神情。

其實她心裏清楚,有一些女明星抓着人氣正旺的當頭拍寫真集,而另一類女明星卻是為了鹹魚翻身而放手一搏,這兩者之間的差異是極殘酷的,因為裸露的尺度就有相當程度的不同;有幸搭上高知名度的雜誌,就算用色情的眼光在閱讀,仍可以藝術一言以蔽之,但台灣哪個已是超人氣的女星,寫真集會拍到兩點全露呢?

凱文望着樓下閃爍的招牌燈,遲疑的問:「你確定了嗎?」

「還沒有。」蓓蓓說。

凱文摟着蓓蓓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聲的說:「也許楊導演這部戲上檔,你就紅起來了。」

「我的戲分那麼少,連你們後來到哈爾濱出外景都沒我的份。」蓓蓓噘著嘴說。

「你有十集的戲分也不錯啦!」

「整齣戲四十集,我才出現四分之一……」

凱文用熾熱的雙眸盯着蓓蓓,話語中有一股堅定而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他誠摯而迫切的說:「如果你覺得拍寫真集會是你的一個轉捩點,那你就放手去做吧!我會支持你的。」

蓓蓓的身子在這目光下彷佛融化了,和凱文小別後的相聚,使她在旁徨中得到極大的撫慰。天台上有一縷縷微涼的夜風,天邊掛着銀白色的月牙兒,凱文擁着她,兩人被幽靜的夜色所包圍,心神如醉。

* * *

開張不到一年的「開心咖啡屋」被心瑂頂讓了出去,這個消息致文還是從他和心瑂共同認識的朋友口中聽來的。他有些震驚,開咖啡館是心瑂的理想,當初他也不知為什麼會那樣寵她,忽然砸下錢就開了店。母親最近三天兩頭打電話催着他去跟心瑂把錢的事弄清楚,他們家無恆產,就算夫妻離婚,贍養費也得仔細盤算,何況只是男女朋友

致文找了心瑂幾次都沒見到人,孟芹的情緒有點反彈,疑心致文想要舊情復燃,兩人為這事爭執過後,致文希望蓓蓓先拿一筆錢給父親請個特別看護。

「我最近一個通告也沒接到,上哪兒籌一大筆錢呢?」蓓蓓剛睡醒,臉都還沒洗,長發被她用一個粉紅色的大夾子夾在後腦勺上,她打一個長長的呵欠,兩眼還有點惺忪。

致文在客廳里焦躁的繞來繞去,不由得數落起蓓蓓來:「我覺得你應該找個正經的工作,你看看你演的戲,不是露個臉就掛,要不然就是站在主角旁邊當丫鬟;再過兩年,人家嫌你演丫鬟都太老,你是不是就升級演阿婆?」

「你管我!」蓓蓓的自尊心深深的受到傷害。

「平常我是懶得管你,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媽一直催着我向心瑂要錢,老實說,我不想再跟心瑂去算計這些,你懂嗎?」致文發了一堆牢騷后,無奈的回去了。

蓓蓓怔愣的坐在沙發里,直到晨光帶Money回來。

「你怎麼無精打採的?」晨光問。

「我缺錢。」蓓蓓把下巴擱在彎起來的膝蓋上。

「要多少?我先借你。」晨光掏出皮夾。

「謝謝你啦!我需要很多很多才夠。」

「那怎麼辦?」

「我要去拍寫真集。」

「啊?」晨光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因為我老爸中風,我需要很多錢,所以不得不這麼做。」蓓蓓捨棄了原先要一脫成名的想法,而拿父親當一個犧牲的正當藉口。

「總還有其他方法可想吧!」晨光彷佛覺得這是件出賣靈肉的悲劇。

「你覺得不妥嗎?現在的寫真集都拍得很藝術耶,雖然有裸露,但是……」

「但是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而且它可能給你帶來很多後遺症。」晨光凝視着她,心裏激動着,她只是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她的哥哥、她的情人呢?他們就不能替她分憂解勞、擋風遮雨嗎?

「我需要那五百萬,雜誌社要給我那麼大筆的酬勞,有那些錢,我們家眼前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蓓蓓幽幽的說。

「那你哥呢?難道他也會為了你父親而去當牛郎嗎?」話一出口晨光就後悔了,他知道自己的無心卻傷了蓓蓓。

果然,蓓蓓霍地從沙發里跳起來,吼道:「林晨光,你要搞清楚,我是去拍寫真集,不是去做妓女!」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晨光一急起來,完全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關心。

看看電視上為雜誌做宣傳的女星們,面對各媒體的採訪,雖然大家都避開色情的角度,但真正有幾個人衷心將她們的裸體視為藝術的演出,而讚歎、欣賞、心嚮往之呢?

「凱文贊成你拍裸露的寫真集嗎?」

「他說支持我的想法。」

「是嗎?」晨光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什麼樣的男人會大方的讓心愛的女人這麼做呢?

「你不在這個圈子裏,不懂得它的現實跟殘酷,我的青春有限,再熬下去,女主角就沒我的份了。我哥說得對,現在他們找我演丫鬟,再過幾年我就只能演阿婆了!」

晨光沒什麼立場好阻止蓓蓓。娛樂圈的變化無常,總教他們這些浮浮沉沉的小演員們,期待輝煌璀璨的大紅一場。蓓蓓若是無心還好,偏偏心裏又懷着希望,因此一點可能走紅的機會對她就成了一種撩撥;晨光只覺得她在玩火,心底焦急着,可是也無能為力……

徐靂居間聯絡寫真集雜誌社的王老闆和蓓蓓碰頭。

他們約在一間廣東茶樓吃飯,王老闆大約五十來歲,肥胖的身軀藏在一件深藍色的Polo衫里,他很主動的提起蓓蓓現在工作上的處境,一副長輩的口吻說:「蓓蓓就是不懂得好好規劃自己的演藝生涯,這真是可惜啊!」

徐靂笑說:「我也常替她覺得可惜,要不然也不會把王老闆您這個大忙人約出來了。」

蓓蓓靜靜的等著王老闆進入主題,她現在急着想知道的是拍寫真集的利潤和周邊效益,可惜王老闆和徐靂似乎都不急,他們天南地北的閑扯,吃了一桌子的鳳爪、燒賣、牛肉丸后,王老闆才慢條斯理的問蓓蓓是不是有興趣拍寫真集。

「我是希望做一點突破。」蓓蓓看了徐靂一眼,心想她要是沒打算拍寫真集,難道今晚出來陪兩個老男人坐枱嗎?

王老闆笑着說:「那很好,酬勞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細節的部分,這兩天我們再約個時間到我辦公室談談。」

蓓蓓的失望悄悄爬到臉上,徐靂因此主動問起整個寫真的企劃構想,王老闆這才說出還跟兩個頗有名氣的女演員在洽談,如果彼此能夠配合,就先以那兩個女星打頭陣。

蓓蓓此刻心裏真是有說不出的酸甜苦辣,倒是徐靂沉得住氣,談笑間就把蓓蓓和王老闆簽約的時間敲定了。

王老闆又提議去喝咖啡,蓓蓓本來想推掉,但徐靂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只好附和著說好。王老闆駕着他那輛豪華型的凱迪拉克帶他們到凱悅飯店喝咖啡。

三人一坐定,蓓蓓便看見凱文和他的經紀人姚軍及一個記者一塊兒走進來,凱文很快的過來和他們打招呼,蓓蓓知道有記者在,不敢跟凱文多說話,徐靂卻笑着打趣凱文:「女朋友陪我們喝喝咖啡,不要緊吧」

蓓蓓打了徐靂一下,「不要亂講啦!」

徐靂看見凱文有點尷尬反而樂道:「姚軍這麼跋扈啊?連女朋友都不讓你交。」

凱文立刻向徐靂求饒。

蓓蓓無可奈何的對凱文說:「你快點過去吧!他們在等你。」

「晚上打電話給你。」凱文低聲說。

「好。」蓓蓓瞥見姚軍直盯着他們這邊,臉上的表情綳得像木乃伊似的。

凱文回座時姚軍已經替他點了一杯曼特寧。

「你跟徐靂熟嗎?」姚軍問。

「還好。」凱文啜了一口咖啡,開始與雜誌社記者進行今天的專訪。

記者是一個戴着玳瑁鏡框的年輕女孩,當學生時在電視台跑過一陣子娛樂新聞,因此對八卦消息的感覺十分敏銳,她一邊試探凱文跟蓓蓓之間的感情指數,一邊又好奇那一頭於蓓蓓和寫真集雜誌社老闆間的關係。

記者離開后,姚軍直截了當的對凱文說:「趁着你跟於蓓蓓的感情還沒有曝光,到此為止吧!」

「姚哥!」凱文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適合你。」姚軍深沉的說。

凱文看了他一眼,這算是什麼解釋?雖說平常他接的戲都是由姚軍替他挑選的,但交女朋友是他的自由啊!

「那個徐靂說好聽點是個經紀人,說實在點根本是個皮條客,他們對面坐的王世昌專門替女明星出寫真集,如果我沒猜錯,於蓓蓓也要拍寫真集了。」

「那又怎麼樣呢?」凱文反問。

「別讓人利用了你的知名度來做宣傳。」

凱文有點生氣了。「蓓蓓不是這種人,她還沒有這種心機。」

「我是提醒你,省得哪天在報紙上看見自己是某某脫星的男友,到時你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姚軍抽著煙,在吞吐的煙霧后窺視凱文的神情。

晚上凱文打電話給蓓蓓時,並沒有提到姚軍的顧慮,只是問起蓓蓓是不是非拍寫真集不可。

「你不是說你會支持我的嗎?」蓓蓓低聲的說。

「可是徐靂的品味讓人懷疑。」

蓓蓓帶着說服的語氣說:「王老闆也不是那麼想找我,他心裏有兩個人選,都是玉女派的,她們都能拍了,我還怕什麼」

「你家裏怎麼說?」凱文一直到大學都是在美國念的書,觀念算是開放的。

「我老爸在生病,這種事也沒什麼大不了,我想不用跟他們報備了。」

然而過了幾天當蓓蓓和王老闆簽妥合約后,她忽然多了許多的演出機會,工地秀、電視台、綜藝節目都陸續透過徐靂,甚至就直接找她洽談。

蓓蓓感覺自己被重視了,再加上籤了寫真集的合約后,王老闆付了五十萬的訂金,她母親立刻也換了一張嘴臉,開心的向左鄰右舍宣稱她女兒就要大紅大紫。

蓓蓓在一陣樂陶陶后問晨光:「我覺得這幾天好像在作夢喔!」

晨光擱下畫筆,從畫架後面探出腦袋來望着她。「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是惡夢吧!」

「欸,你沒發現最近有不少製作人找我上節目嗎?」

「是啊!」

「所以我說嘛!演藝圈啊,熬久了就是你的。」蓓蓓一臉春風得意。「晨光,你的圖畫得怎麼樣了?」

晨光聳聳肩說:「想跟幾個朋友合請一個人體模特兒,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為什麼要跟人家合呢?」蓓蓓說:「找我好了。」

「找你?別開玩笑了,人體模特兒身上是不穿的。」

「喔,那就是三點全露羅!那你們豈不是很容易就跟模特兒發生……關係?」

「你說到哪裏去了?」晨光睨了蓓蓓一眼。

「反正你跟孟芹也結束了嘛!」蓓蓓不由自主的想試探晨光內心的情感所在。

「那也不表示我就得再找一個女人替補啊!」

「是嗎?」蓓蓓聽他這話心裏卻覺得很受用,她似乎一直希望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可是,她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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