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無名谷暖春的風柔柔的拂過大地,也拂過香瓷的香腮,並不時撩起她頰邊的一縷青絲。

香瓷將腮邊的烏絲輕撩到耳後,靜靜的漫步在蒼鬱的林間,她帶有新鮮的心情,好奇的流覽這一整片里不見盡頭的樹林——原來這就是她的夫君以住獨居的院落。

在她柔美的唇邊不由得浮上一朵清雅的笑花,有誰會想像得到,令人聞風喪膽的子夜門哀鬼住的竟是這麼美的地方?

望着透過枝葉間散落下來的金翠色陽光,連樹林也被春天柔和的暖陽映得一片燦爛鮮嫩的金翠色,教置身於其中的任何人都很難不感到心曠神冶呢!

這片燦爛的樹林讓她想起了杏花島上的杏花林,同樣都是遍地栽植,開起花來相信也是美不勝收吧!

可能是由於這一點的相似處,多少安慰了她的思鄉之情,讓她對這片樹林產生了一種形容不出來的親切感。

在進別院也有數天了,然而,除了夜裏那令她激蕩的狂歡之外,白天她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

每當她睜開雙眼迎接另一個凌晨的曙光時,枕畔早已沒了他的溫度。

這讓她常常不禁懷疑起夜裏那些瘋狂的雲雨歡情,究竟是出於她的夢境,還是曾經真實的存在過?

如此過了數天,她由原先只敢待在偌大的屋子內,到今天終於改跨出屋外了。

老實說,這樣的生活對一向忙慣了的她,是非常不適應的,因為突然間。什麼事都有人幫她照應得好好的——膳食按照三餐定時有人備好送進屋內,待她用完,再被人安靜快速的收走;屋內苑外總是有僕佣訓練有素的整理打掃,卻沒人會驚擾到她;至於所有的服飾,那更不用說了,包括衣衫、鞋子、飾品……全都備得好好的,沒有一項邇漏。

雖然冷霜刻意的不讓任何侍女來伺候她的生活起居,但這樣已經夠教她悶得發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她若是多做了什麼,就算是由於自己對環境的不熟悉,都可能是失禮的。

於是,她約束住自己想要做事的雙手,暫時順服於他的任何安排,安靜的做個閑人。

只是,閑得她的心好慌喔!

所以今天,她終於忍不住拋開自己羞怯的一面,自動自發的跨出屋外,想認識一下自己所住的院落里所有的一切。

當初,冷霜帶她入谷是半夜時分,她根本無法看個仔細——唔……應該說,她一睜開眼就已經躺在他們那間寬闊的房裏,一如往常一樣,房內一片黑暗,接着在她還來不及發問前他已吻住了她,並褪下她已被解開一半的衣服……想到這裏,她的臉不禁一紅,瞧她!怎麼想到這要來了?

好羞人喔!

她趕緊左右看了一下,彷彿害怕如果此刻有人在看她,會被人看出她心裏的想法似的……結果,想不到真的就有人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微笑。

由於沒有心裏準備,乍然抬眼望去,她嚇得捂住胸口,叫了出來,「啊!」

嚇得對方馬上舉起雙手擺在胸前,表示出自己的最大善意。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如果真的因此而害你被嚇到,那我在此向你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

原來,他正是前幾天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那個親切爽朗的冷雷。

聽他這麼「有誠意」的道歉,她反而臉更紅了。

「不……是我疏忽了,不關四護首的事。」

「不會不會。」

冷雷大方的揮揮手,「這幾天大夥吃飯時,都不見冷霜帶你一起出來,問他他也不說,我乾脆自己過來,看看你有沒有被他虐待得不成人形?」

他不顧男女之防,幾大步便走近她,接着很認真的打量起她的臉色。

「唔……看起來還好嘛!看來他好像也沒怎麼虐待你!」

她被他看得俏臉愈來愈熱,因為,就連她的夫君也從來不曾在大白天這麼近、又這麼認真的細看她呢!

她好想掩面轉身跑掉,但是她不敢,也不好意思這麼做,只好羞紅一張晶瑩潔白的臉蛋,尷尬的站在原地,讓粗枝大葉卻又出於一片善意的冷雷打量着她。

突然,一顆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破空而來,冷重呼地跳開約三尺遠,及時避開了那顆突擊的小石子。

「哇!是哪個小人?竟然敢用『偷吃步』來暗算我!有種給我站出來。」

「什麼暗算?真是太難聽了,我只不過是解救這位夫人的困境罷了。」

一名卓然瀟灑的美男子從另一棵樹後走出來,嘴邊猶帶有一絲嘲諷的笑意。

「冷霄,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裏?」冷雷看着冷蕭從樹後走出來,驚訝的抬高眉毛。

「你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冷霄閑閑的回嘴,然而,當他望向香瓷時,他唇邊嘲諷的意味立刻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友善笑容,「夫人,你好,讓你看笑話了,希望你沒有被我們這個二楞子嚇到。」

「沒有,別這麼說,四護首人很好的。」

香瓷羞赧的垂下視線,一下子又出現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只好拚命壓住自己想奔回房裏躲起來的衝動,偷偷的深呼吸,以便注自己有足夠的勇氣不至於昏過去。

冷雷仍逞自在一旁不服氣的大聲抗議,「喂!你說誰是二楞子啊?還有,你剛剛為什麼說你在解救這位夫人的困境?」

「唉!說你是二楞子,你還不相信!」

冶霄誇張的嘆了一口氣,「難道你沒看到她已經害羞到快要昏倒了嗎?」

「我說……」突然,又有另一個溫和的聲音加入,「你們如果再繼續吵下去,霜的這位夫人才會真的昏倒呢!」話聲方落,從樹上便飄下一位俊雅溫文的美男子來。

站在地上的兩個男人不由得同時出聲,「霞!你怎麼也來了?」

冷霞呵呵的笑看着冷霄和冷雷,「很簡單,我來的理由和你們兩個是一樣的。」

原來,大家都是有志一同啊!

誰教冷霜帶着新婚妻子入谷多日,卻仍不見他公開帶着她出來給大家瞧瞧,不得已,他們只好自己親自上門「拜訪」羅!

所以,按捺了幾天的大夥,就這樣不約而同的齊聚一堂了。

不能怪他們,誰不想看看跟自己相處了這麼多年的「夥伴」,會娶到怎樣的妻子?

他們的好奇心害得香瓷真的羞到快昏倒了,她的雙頰一直持續的燒燙著,她的心跳也快得快跳出口了。

天啊!她該怎樣才可以脫離他們又不致失禮呢?

「夫人家,別緊張,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是……」她怯生生的,但仍盡量保持禮貌的回答。

「想不到那麼悶的他,竟也會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這口氣聽來似乎是頗為惋惜呢!

「喲!不會吧?瞧你的口氣好像挺羨慕的,既然這麼羨慕,不會自己去娶一個?」又一人凋侃道。

「要他娶?恐怕很難喔!你沒看到江湖上有多少個女人倒貼他,他還不屑一顧哩!」

「喂!說話也不看場合!你沒看到現場還有一個賢淑端莊的大人在嗎?」

正當她的腦袋已經亂烘烘得不知道自己該聽些什麼時,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劃開她混雜的腦袋裏,沉進她的心裏。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謝天謝地,是她的夫君!

她驚喜的抬起頭。開心的看見一向不在白天現身院裏的冷霜正從樹林的那頭走了過來,不過,她的心隨即又退縮的跳了一下。因為,當他走近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比平常更陰沉了一點……「哪有在做什麼?不過就是盡一下禮數,過來探望你的妻子而已。」

冷霜走進了他們圍攏的圈子,站在香瓷的身旁,看了她抬起的美眸一眼。隨即目光平淡的看向其他三人,「難道你們忘了要開會了?」他的態度也一如住常。

一聽到這句話。其他三人所有等著看好戲的心情全部消失了!

對喔!等一下還有一些重要的「生意」要討論哩!

所有人的面容一整,對着香瓷禮貌性的告別後,便如風一股散去了。

隨着他們的離開,香瓷覺得自己的呼吸又順暢了起來,不再那麼難受得緊!

她感激的抬頭望向仍留在自己身邊的冷霜,發現他也正低下頭望向她。

他的黑眸中帶着深刻的痛苦,卻又隱藏着一種複雜而狂野的火焰,看得她的心有一剎那間似乎被狠狠的揪了起來。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他卻突然轉身,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她。

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會做一點「什麼」才對,但——他卻什麼都沒做,只是默默的轉身走開……望着他慚行漸遠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這樣毫無緣由的涌了上來,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迅速的。一滴接着一滴…就像她完全剋制不住對他深深的愛戀……她不禁抬起自己的手腕,看向那一道已經癒合的細白痕迹,在淚眼朦朧中,她彷彿又看到當他執起刀子輕劃過她的手腕,看見她的鮮血流進了碗裏時的神情——那時,他眸里難測的幽光就像她剛剛見到的一樣呵!

尤其是當他看到她就著碗緣飲下兩人交融的鮮血時,他眸中射出的火光是她一輩子也抹滅不了的印象——是那麼沉重又那麼饑渴!

想到他那時的眼光,她的心又開始不可遏抑的狂跳了起來,抬手輕輕的撫摸了自己手腕的傷痕一會兒,靜靜的讓淚水奔流出來,連同她平日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一起傾泄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的耳朵似乎又漸漸的可以聽見林中悅耳的鳥叫聲時,她才取出隨身的手絹,擦去自己一臉的淚水。「香香,好好的去愛吧!不需要歉疚,家裏永遠都歡迎你回來……」

在她離家前,她爹曾殷殷的叮嚀她,似乎只為了跟她保證她永遠不會沒有家。

她何其有幸,在這樣的年代裏,擁有一個完全不在乎世俗禮教,只在乎她的父親。她明白她爹是真心的疼她。

爹,我愛您,香香會謹記您的叮嚀,絕不辜負您對我的體貼。

她自認為自己是幸福的,她忘不了她爹曾以怎樣的心血來養育她,不!我並不可憐,她不斷告訴自己,我是幸福的。

我有爹,還有……夫君。

起碼,我能嫁給自己所愛的男人,雖然……他並不愛我。

想到這裏,她眼中的光彩又黯了下來,因為……她想起他一點也不愛她,她只知道他眸中沉痛的渴望揪得她的心好緊好緊,讓她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夫君,雖然你不愛我,但我還是好愛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愛着你能陪看你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地方,呼吸相同的空氣,我就覺得好快樂議室廳里,冷霜默默的坐在椅上,耳中聽着冷蕭他們的討論,似乎所有的問題均已告一段落,然而,他到著空蕩蕩的主位——門主卻依然沒有出現。

他回谷已有數天了……但從他回來的那一大起。有到現在,門主始終與他的夫人一起關在松風院裏,沒有出來過。

期間,除了芳華和芳霏按時送上膳食之外,沒有任何人被准許進人打擾他們,就連小小少主也不例外。

一切彷彿又回到當初門主剛娶夫人時的瘋狂狀態,他把一切大小事務全都拋給四大護首去處理,自己什麼也不理!

想來,一定又是為了小意為他的失蹤掉淚哭泣,而惹來門主瘋狂的妒意,才會這樣不顧一切的拋下一切事務,把自己和她兩人成天關在閨房裏恣意銷魂。

「聽說直到今天。芳華她們還是可以聽到房內不時傳來令人耳根燥熱的聲音。」

剛剛聽到冷雷開玩笑的述說這些事實時,他的心依直刺痛到快逼得他脫下沉靜的假面具!

天啊!

小意……他想到那個同時令兩個大男人為之瘋狂的小人兒,那個常教他無法剋制自己感情的小意,他竟然不斷的想從自己剛娶的女子身上,搜尋小意的影子。

他知道他不該,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雖然。小意是門主心愛的妻子,卻也是他真心想要佔有的人兒啊!

但如今他已沒有資格了,因為,他已娶妻了!

想到那個總是溫柔承受他的女子,他心知肚明她其實有多麼無辜,他的心突然感到一陣狠狠被撕裂開來的痛楚,他不知道該恨自己多些,還是該憐那個柔順女子多些?

議事廳的門突然敞開,服侍門主夫人的近身女持之一芳霏也被冷雷喚了進來。

「怎麼樣?」

芳菲微紅著臉,默默的搖搖頭。

「還是不行嗎?」冷雷焦急的問。

其他人明白冷雷的熱心腸,也就不攔阻他,反正問一下又無傷大雅。

只……除了冷霜,他不明所以的抬起頭,由於剛才一直陷在沉思中,所以他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冷雷在問什麼,冷霄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鎮定的岔外話題,「這樣說來,你還是沒有機會告訴門主,護首已經回來的消息嗎?」

「是的,芳霏一直找不到機會說。」

「好吧,你下去吧!」冷霄也不為難她,他十分明白,若再問下去叮能會觸及到更敏感的話題。

望着芳霏離去的背影,大家都陷人了一片沉默之中。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門主一面啊?」冷雷終於問出他心裏的疑問,沒辦法,他就是「憋」不住。

「我想,」冷霞若有所思的望了冷霜一眼,「等門主想要出來時,我們自然就能看到他了。」

冷霜感到心裏又被扎了一下,他心中悶悶的心火又開始旺盛的燃燒了起來,但他硬是把它壓下去,連同他的表情一樣無動於衷。

就像火苗搖曳了一下,又被人撲滅了一樣,但這火苗真的被撲滅了嗎?恐怕只有夜裏的哀鬼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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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授受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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