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海日古城
百裏外，海日古城。
群山蒼茫披紅霞，河水凝碧似玉帶。
這便是莫小蕊對這座北方重鎮的第一印象。
海日古，西夏古語為「雀鷹」，只因這座號稱「王城第一屏障」的重鎮，在很久以前是一片雀鷹繁衍生息的大地。這裏既有崇山峻岭，又有河谷平川；既有浩瀚的沼沙地，又有廣袤無垠的森林和草原。
而奔騰在夏、越兩國疆域上的最大河流——流江，其源頭即在此城的最高山峰處。
如今，這座古代雀紛飛的大地，已變成了北部王廷的駐防重地。背抵著立壁千的崢嶸山脈，倚靠着洶湧奔騰的貢哥河流，海日古城門緊閉、守備森嚴。厚實高大的城頭時刻有重甲佩劍的士兵把守，他們曲肘彎膝、弓彎滿月，隔着護城河嚴密監視着對岸駐紮的敵兵。
兩軍對峙，越國虎賁軍並急着進攻，而是在河對岸安營紮寨，不緊不慢地將海日古圍了起來。越國西征大軍兵分幾路，一邊圍城進行小規模騷擾，一邊兵攻打附近的其他城市，很快便切斷了東、南、西三面的援軍。
至此，海日城只能依靠北部王廷輸送的糧草度日，如此對峙下去，很快將會瀕臨彈盡糧絕的困境。
「拖延時日，對我軍有百害無一利。」赫哲立在長方形望台上，遠眺著對岸黑壓壓的虎賁軍營地，沉聲說道：「如今只能與越軍決一死戰！」
「太得對！」女巫點頭贊同，銀黑衣在風中烈烈飛舞。
眾人心裏頭都有些沉重。
此刻。蒼莽群山天際處。日暮時分地晚燒得像火、紅得勝血。彷彿是上天昭示著又一輪屠殺地到來。
眾人跟隨太子和女巫進城頭烽火台下。這裏有一間臨時佈置地議事廳。大家坐定。女巫緩緩走到桌前。揭開了桌面上覆蓋着地絲絨錦布露出一顆托在水晶盤上地拳頭大小地黝黑珠子來。
「天星異象。帝命於危……」
「近天則遲、遠天則……」
女巫喃喃念了兩句。雙手交疊於胸前。緩緩高舉至眉間；然後。復又輕輕展開。十指大張懸置在珠子上方。
眾人屏聲靜氣，緊張地盯着女巫的一舉一動。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而那黝黑珠子也慢慢出了晶瑩光輝。
「朝天珠……」莫小蕊心裏微微一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晶托盤裏的黑色寶珠。那是朝天雄珠，傳說能未卜先知、預測未來的西域至寶。
女巫最終將消瘦見骨的雙手覆上了寶珠。
她閉上眼睛是在神遊太虛，又像是在感受朝天珠帶給她的靈感。
最後，老人慢慢睜開了眼睛，她堅定而清晰地對太子緩緩說道：「太子殿下！明晚子時，四方無風，彤雲蔽月，殺伐最濃……那時，是最宜佈置九宮八卦**陣的時機！」
赫哲聽了，緩緩點了點頭。
至此戰在即。
太子掛帥親征，女巫隨駕坐鎮海日古城。
莫小蕊本來還打算向皇甫冉討杯喜酒喝的，並且還與丁香約好了要在她成親禮上為她執裙擺，只可惜他們提前到來的婚禮使這一切變成了泡影。
為了給大戰祈福添喜，皇甫世家嫡長孫的婚禮由王廷親自操持，並且趕在了賜婚後的第三日舉行。今晚便是兩人的洞房之夜了，只可惜莫小蕊已經身在三百裏外，那些成親拜堂、大鬧洞房的熱鬧場面是無緣得見了。
看着夜幕降臨，銀白色的^金旗幟在空中烈烈飛舞，她想像著皇甫冉胸佩紅花、丁香頭戴紅蓋的喜慶樣子只有在心裏為他倆默默祝福。
皇甫冉，你一定要善待丁香恩愛白頭、相伴到老啊！
她望着北方輕輕念了兩句，然後獨自來到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宅子裏。
這裏原是海日古城郡守的宅第，此時暫時用作太子和女巫等人的休息之處。
見到白衣黑、額間佩玉的女子來訪，門口侍衛立刻禮貌地行了一禮，然後躬身入內火通傳。此次跟着女巫隨戰的巫族傳人眾多他們已經習慣了那驚人的美貌。
不過習慣歸習慣，那一道道驚艷的目光還是如影隨形隨着庭中女子輕盈的身姿。
不一會兒，那通傳的侍衛出來了。意外的並沒有將莫小蕊讓進門去，而是低着頭為難地囁嚅道：「莫小姐子殿下他……他現在很忙，不能見你……」
小蕊眉毛一挑，視線越過黑衣侍衛，投向那燈火輝煌的內室。典雅古樸的月門后，依稀能看見映在窗前的纖瘦身影。
侍衛見女子神情寥落、沉吟不語，心裏頭大大地起了同情。他掙扎再三，終於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勸說道
姐切莫憂心，如今戰爭在即，殿下他公務繁忙，你間再來拜訪……」
「不行！」白衣女子乾脆地拒絕了他的提議，突然手攏喇叭大聲叫喊：「赫哲——赫哲——」
她嘹亮的聲音在深宅重門間響起，驚得樹上倦鳥「撲楞楞」地飛走了。
門口侍衛們都嚇了一跳，瞠目結舌地看着庭中女子，然而卻沒有一人前去阻攔。
於是，在莫小蕊狂喊到第六聲的時候，門開了。
「進來吧！」太子白玉冠出現在門口，他沒好氣地剜了那黑衣侍衛一眼。
看來等黑鷹受罰完畢之，還得把他調回來才行。
侍衛們立低下頭，噤若寒蟬。
「嘻嘻……」小蕊堆起一臉的笑，腆著臉擠進門去。
「你找我幹嘛？」赫哲關上門，沒好氣地嘟噥了一聲。他的桌頭擺放了許多圖紙，看來的確是公務繁忙。
「我是特地來感謝你的！」小蕊笑嘻嘻地著，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西夏屈膝禮，道：「謝謝你幫丁香姑娘脫離了賤籍，還幫她找了一位那麼好的義父！現在她與皇甫冉結為夫妻，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個大忙，我一定要好好謝你的！」
赫哲背身望向窗外，淡淡道：「我既然答應過你，當然會做到的。」
「嗯，我知道你最厲害了！你真是英明神武，算無遺策！」她繞到太子的身側，誇讚了一句；果然，看到少年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於是，奉承話趕緊繼續奉上：
「啊！赫哲！你就如那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啊！殿下！你就如那燭照天下，明見萬里；雨露蒼生，澤被萬方……」
「啊！太子！我對你的景仰，就像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海枯石爛、天崩地裂……」
赫哲終於忍不住心口的憋悶，他扯了扯嘴角，笑了。
「呵呵，太好了！小屁孩終於高興了！」女孩重重拍了拍赫哲的肩膀，笑道：「這樣才對嘛！不要扯個苦瓜臉，浪費了上天賜給你的英俊容顏！」
赫哲極其無奈地看她一眼，他的星亮眸子映着桔黃燈光，有迷惑人心的光澤在閃爍。
嘖嘖，真是太帥了！
莫小蕊望着那一雙美麗眼眸，驚艷得口水掉了一地——
難怪古人有雲，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這小屁孩的美，可真是驚心動魄……
「咳……」赫哲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輕輕咳嗽了一聲。畢竟，外面正有許多侍衛在守候；而在這宅第里，還有許多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暗中護衛自己。
女孩聞聲回過神來，趕緊擦了擦嘴角，撇開目光。她的視線落到了窗前那張大書桌上，上麵攤開着的一捲圖紙吸引她的注意。
「咦？你在看作戰地圖？」她驚訝地拉過了那幅巨大捲軸。
那的確是海日古城的地圖，上面詳細備註了各大城門的位置和守備情況；另外，在城外平坦的空地上，還畫有一些奇怪的符文。
「呀？這上面畫着的，該不會是外婆的佈陣圖吧！」她指著那些錯綜複雜的線條問道。
「嗯，沒錯。」赫哲點點頭，修長手指掠過圖紙：「這就是女巫大人精心謀划的**陣法，方才我已與她商議完畢，明晚便要依此行事！」
「那這些奇怪的花朵代表着什麼？」小蕊指著那圖中一些奇形怪狀的符號問道，那些符號看起來就像是各種盛開的花朵。
「**陣最厲害的便是花香，迷惑人心的花香。」赫哲耐心地解釋著，他指著一個蘭花形狀的符號說道：「這是午夜幽蘭，還記得嗎？我們在血姬娘娘的陣法中，遇到的第一宮——坎宮的花香。」
「嗯！」小蕊重重點了點頭，當然記得了！那花香很好聞，就跟自己今日衣服上薰的素心蘭花香氣差不多。
見女孩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赫哲便指著圖紙給她簡單地介紹了陣法。
他每講完一陣，便把圖紙往旁邊一挪，底下立刻又露出另一張新的圖紙來。
原來，這**陣的七七四十九種變化，共繪製了四十九**紙，怪不得摞在一起有那麼多，幾乎把整張桌子都堆滿了。
剛講到一半，窗外突然傳來了侍衛恭敬的聲音：「殿下，女巫大人剛才傳話來，想請莫小姐去見她，有事交待。」
「哦！知道了！告訴女巫大人，我一會就來！」莫小蕊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辭別赫哲出了太子府。
天哪！光圖紙就有四十九張，我怎麼記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