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神樹

25 神樹

林地大約有幾十公頃,一眼望不到邊際,高大的樟樹、橡樹和榕樹,上遮驕陽,下蔭綠草,區間平曠,雜花盛開,非常適合集體春遊和野餐。

踏著柔柔的綠草,吸著新鮮的空氣,好象整個心肺都被清洗一遍,鬱悶和憂傷也不知不覺化去大半。覃小貝和左雲龍一前一後走在生機盎然的樹林中,不象在偵查什麼吃人精怪,倒象一對春日散步的情侶。

很難想象,這美麗的、和平的樹林里,會潛有吞食小孩的可怕精怪。

「想不到,表面衣衫襤褸的丐幫,還有這樣一個美麗的莊園。」覃小貝一邊走不一邊不由的感嘆,一隻布谷鳥「咕咕」叫著從前面的樹枝間斜飛過去。

「丐幫?你怎麼知道的?杜鳳告訴你的?」覃小貝無孔不入的聰明,讓左雲龍又欣賞,又頭疼。

「別管誰告訴的,反正我什麼都知道了。——不過丐幫這樣做,倒是挺人性的。」覃小貝扮作一副什麼都知曉的樣子,一跳一跳地向前走。

「是啊,有那麼多為丐幫做出大貢獻的老人,老的不能動的時候,難道還要讓他們無分寒暑地上街乞討?還有,為丐幫犧牲的壯士的眷屬,還有他們的孩子,丐幫有義務照料負責。」覃小貝的話好象觸動了左雲龍的許多感概,「象阿貞嫂的男人,原是丐幫清風堂堂主,幾年前在與長江巨鯨幫的血戰中,手刃巨鯨幫幫主,阻止巨鯨幫勢力登6武昌三鎮,不幸自己也為幫捐軀,你說,阿貞嫂和虎頭,我們能不盡心照管好么。這樣一個山寨農莊,實在是太有必要了。」

「嗯,難得你們做得這般機密。」覃小貝彎腰摘下一串火紅的野月季。

「山寨在丐幫內部,也是一個高度機密。只有幫主、五大長老和十二堂主極少數人才知曉。」左雲龍停下腳步耐心等她。

「你一定是十二堂的堂主之一。」覃小貝擎著花站起來,回頭望著左雲龍說。

左雲龍笑了,等於承認。在他任山寨寨主滿十年之際,被任命為丐幫歸雲堂堂主。只是幫內很多人都很奇怪,為何歸雲堂堂主極少露面,而歸雲堂堂口所設何地更是一個不能問的秘密。

覃小貝抬頭看著左雲龍。想象著他身穿舊臟衣。手拎一個打狗棒。端著一個大破碗。沿街討錢地樣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笑什麼?」

「笑你啊。做土匪還蠻合適。做乞丐就太滑稽了。你若穿上九個口袋地百納衣。若在城裡被我碰上。我一定賞你幾塊大大地金銀。」

「呵。九袋地衣服可不是誰都穿地。丐幫也分為凈衣派和污衣派。」左雲龍認真地解釋。隨即放鬆問道:「那天我穿凈衣進城就撞見你。你為什麼二話不說就給我一鞭子呢?你一向那麼蠻橫不講理嗎?」

覃小貝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也根本無法解釋朱貝兒以前做地那些不說理地事兒。低頭回道:「當然不是。就是看你不順眼。所以給你一鞭子!」

「那也用不著走出那麼遠了。再回頭射我一暗箭吧。若是一般人。豈不要人命了。」左雲龍得理不讓人。終於可以算算舊賬了。

「一般人,我還不射他呢。哼,你若不死盯著看我,我又怎麼射你。」覃小貝想象當時的情景,左雲龍一定盯著朱貝兒看,否則怎符接住朱貝兒突的暗箭。

「哈哈——」左雲龍爽朗地笑了,「這麼說,左某還不是一般人,被你射一箭還三生有幸了,哈哈。」

覃小貝不再搭話,剛好前面草叢裡竄出一隻雪白的兔子,覃小貝飛步追過去。

兔子她哪裡追得著,七拐八繞,小白兔就不見了蹤影。不過追著追著,來到了樹林就近荒丘的邊緣,望見一棵極為高大的老樟樹。

「哇,好高好粗啊。」覃小貝叫著跑過去,現樹大樹前面還有一個土石搭就的數尺高的神龕,走近看,神龕里擺著一對笑咪咪的土地公、土地婆,土地公婆下面軟土上積著厚厚的香灰,香灰上面插著一把新供的燃完的紅色香梗。

「這就是偌護山寨的土地神,因為神廟設在大樟樹前,人們就連樹神也一起供了。」左雲龍跟上來說明。

覃小貝注意到,大樟樹雖然很高,但在數丈之上嘎然截斷,本應巨大的樹冠兀然不見,中間橫出的儘是新鮮細嫩的新枝,掛出翠翠的葉子和庄民寫著祈求心愿的條條紅布。

「這是莊裡最老的樟樹,少說也活了二三百年了,前年夏天遭了雷殛,上半截全部劈了下來。本以為活不成了,哪想去年枯樹又抽出了新枝,庄民們就更以為神靈,香火燒得更加旺了。據說,還有人半夜看到有樹神出來走動呢。」左雲龍看著大樟樹說。

覃小貝過去雙臂展開抱住大樹,卻只抱了大樹的一個角。至少需要三四個覃小貝,才能將大樟樹抱滿一圈。她把耳朵貼在枯黃皺巴的樹榦上,輕輕與大樟樹耳語:「大樟樹,大樟樹,請你把樹林里的秘密告訴我,我一定給你多多施肥,多多澆水。」

左雲龍覺得好笑,問:「它聽到了么,說什麼?」

覃小貝貼在樹上側著臉,很認真的說:「它聽到了,它說,我老了,多好的肥料也吃不下了,你和左寨主既然那麼聰明,很快就會猜出樹林的秘密的。」

說完,覃小貝將手裡用月季編成的大紅花環,恭敬地擺在大樟樹根上。然後,口中喃喃自語,若有所思的樣子,圍著大樟樹,轉了一圈又一圈。

左雲龍很有耐心地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等著覃小貝去現秘密。這片土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差給每一棵樹起一個名字。有時他想,就這樣做一輩子太平寨主,是不是很好也是自己希望的呢?——但這可能么,丐幫這幾年向外展受挫,內部又潛流洶湧,幫主這兩年不止一次打招呼:左雲龍,該你出山了!山寨太小了,無邊的江湖才是你馳騁的天地!

覃小貝轉夠了圈子,選了一塊平坦乾淨的草地,仰面衝天倒下,以臂作枕,仰望藍天,興然吟道:「白雲望我我望雲,不見古人與後人,古人曾見無數雲,白雲曾見無數人。」

左雲龍看著覃小貝,身體曼妙,曲線玲瓏,仰卧綠草花間,青春美色逼人。好象一下吸入大量的氧氣,左雲龍感受到一種類似暈眩的快樂,他靜靜在望著不遠處的女孩,只願天長地久,時光永駐此時。

取捨廳會議結束后,木長老單獨再找左雲龍私談,以丐幫興盛和前程世功相勸,勿為一小女子而舍丈夫偉業也!彼時左雲龍有一種說不盡的困悶和疑惑,——雖然全山寨的人都把他當作頂天立地的當家人,而他本質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只不過人生、角色和滿臉鬍子過早地遮住他的青春,使他一步由少年直接跨入中年——自己的人生角色,到底由幫會決定,還是由自己決定?父親為丐幫盡忠一身,肝腦塗地,自己為丐幫從小養大,托以厚望,於公於私,於情於理,他這一身一生都理應是丐幫的!他也曾下定決心,為丐幫赴湯蹈火犧牲一切都再所不辭!所以當他撞見朱貝兒了,內心轟鳴之際,所湧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就是壓寨夫人了!——而不是她就是自己的婆娘了!

只是他沒想到,覃小貝會執意不從,而每一次與覃小貝交流,表面上是自己強勢,而實際都順從了她的要求。他現自己根本無法下狠心,或根本無視蔑視覃小貝的意願,更不可能採用杜虎的建議,所謂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女人生了孩子就老實等等。覃小貝的眼淚、傷心和悲苦都是他無法忍受和接受的,雖然他有信心,但是他寧願等。

左雲龍更沒有想到,覃小貝的到來竟然會與山寨丐幫的命運的攪合在一起,而且會成為勢不兩立的山寨的敵人!雖然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那樣說,左雲龍也不會相信,但是眾口爍金、眾議洶洶,大有非要把覃小貝置於死不可之架式。如果左雲龍非要只力阻擋,取捨廳會議長老們已經暗示:他不但阻止不了,還會將自己和前程一起殉葬。

捨棄覃小貝,痛快利落,一了百了,權當什麼也沒生,王府將永遠也找不到這裡,左雲龍依然受到群眾擁護,上層信任,將成為丐幫的明日之星。

但這可能嗎?他能這麼做嗎?左雲龍看著躺在花間,一時無憂悠然吟詩的覃小貝,想到這一點,心就象撕裂的一般痛,不,絕不!如果真那樣做,他還算是人么,更別提什麼大男人、大丈夫。他把搶進來,雖然沒能保證她快樂幸福,絕對會保證她安全不受傷害!雖萬千人吾往矣,雖粉身碎骨身敗名裂不敢辭!

面對杜虎和木長老的逼問,他考慮到最壞的一種情況,就是有天一樣大、石頭一樣多的「證據」證明,覃小貝就是兇手,他也會將覃小貝送出山寨,甚至送回王府,必要他會不惜武力,與兄長弟刀箭相向。如果真沒有這世的緣份,他能把她搶過來,也會把她完好無損地送回去。之後,他自會束手回到山寨,如果眾人認定這是不赦之罪,他會自刎于山寨忠義堂前。

如果那樣,只能那樣,他別無選擇。

覃小貝翹著腿,咬著草根,吟完詩望天很久,一直不見回應,便側過頭看,看見左雲龍象塊石頭一樣坐在那裡,似乎很深沉地望著自己。她抓起一粒石子拋過去,喊:「看什麼看,起來,抓妖怪去!」

左雲龍伸手接住石子,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卻現覃小貝還賴在地上,俯身搬起剛才坐的巨石,舉起來向覃小貝作拋出狀,學著她剛才說:「躺什麼躺,起來,抓妖怪去!——也給你一石子!」

覃小貝看見大石頭,嚇得連翻幾個滾,遠遠滾到一邊,跳起來叫:「看啊,看力大無比的泰坦怪物啊!」

泰坦,是希臘羅馬神話中的大力巨神,這個左雲龍自然聽不懂。但他聽出了覃小貝的玩笑善意,他丟掉石頭,象老鷹抓小雞一樣撲過去。

覃小貝象剛才她追逐的兔子一樣,笑著機靈地躲開,一下竄出去好遠。

她好久沒有玩這種「湯姆和傑瑞」的開心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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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大人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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