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阿貴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皇上到底是怎麼考慮的?

「巴大人,怎麼凱旋途中還愁眉不展呢?」福康安注意到巴特爾鬱悒的神色,拍馬靠前,好奇地問。

「敝人有一事不明,正在苦苦思索。」巴特爾直言不諱。

福康安張大嘴貪婪地吸了口帶有花草芬芳的空氣,心中暗笑巴特爾多愁善感,不經意地問:「是什麼事,可否說來聽聽?。

「鄂輝和成德進藏,實在是蹊蹺得很。」

「哎——那是兵部的事,巴大人何苦替他們擔憂。」

「不對,此事不一般。」巴特爾斷然說道:「如果巴某猜的不錯的話,一定與阿貴大人有關。」

「就算那樣,又與你我二人有什麼相干?哼,阿貴的這兩個得意門生在台灣沒能撈到什麼,現在只好去雪域高原補過,叫他們趴冰卧雪去吧。等到了京師,在紫光閣御宴上,敝人一定為阿貴大人的高風亮節美言幾句。」福康安此時志得意滿,輕蔑地一撇嘴譏諷道。

「福大人,鄂輝與成德都非帥才,而藏區地處數千里之遙,與廓爾喀人接仗不僅僅是行兵作戰,更有同外邦劃界談判等諸多事情。按理說帶兵之人必定是朝廷重臣,握有重兵並有權相宜行事的大權,皇上這次何以??」

「對呀。」福康安神色肅穆下來,心裏怦然一動,皇上那意味深長、慈愛有加的目光立時閃現在眼前,他的另一根神經被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靈性喚醒,大喝一聲:「傳令,全軍急趕路,儘早回京。

福康安大軍到京。

乾隆皇帝照例賜宴紫光閣,令各部院大臣做陪。

鼓樂聲中,在老生長談的阿諛奉承聲里,偏偏前藏的信使到京,稟報鄂輝成德率領清軍在聶拉木山口一戰告捷,廓爾喀軍隊懼怕清軍,敗退回境內清求談判。

福康安一看群臣對台灣戰事讚美一陣后,立馬又對后藏的戰事大吐譽美之詞,彷彿是阿貴坐在京城就殺退廓爾喀人似的,滿臉的不高興。

「阿大人,常言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鄂輝與成德一到西藏便有捷報傳來,可見確是大將之才喲。——當然,這都是大人慧眼獨具,知人善任,這二人雖然在台島一籌莫展,在後藏卻是一鳴驚人,大展奇才,可見我朝能人濟濟,只是伸展之機太少哇。」一個老臣斜睨著福康安,油腔滑調地說。

「是呵,這二人建功如此之快,就是老夫也始料不及。不過,他們的兵馬太少,又是勞師遠征,倘若廓爾喀人捲土重來,戰局難料呵。」阿貴說的十分謹慎,也說了心裏話。后藏的捷報太突然,鄂輝的密使還沒到,他心裏沒底兒。不過,他估計這捷報十之**是假的,這幾個人要討功。

「鄂輝和成德區區幾千人馬,廓爾喀人就怕了么,其中會不會有詐?」兵部侍郎表示疑慮。

「說的好,廓爾喀人只是暫時退到界外,此時言勝無疑是痴人說夢!」尚阿力冷言冷語道。

「或許是廓爾喀人懼怕我朝天威,改弦易轍了呢?有人圓和。

「胡說,各位大人。」巴特爾開了口:「廓爾喀人既然敢於犯我朝疆土,不僅做好了準備,並且一定有什麼圖謀,不到山窮水盡,哪裏肯善罷干休?我大軍進藏不易,耗時曠久不說,費用也大,更不可能長駐藏內,因此廓爾喀人才有恃無恐,敢於尋釁。敝人以為,與廓爾喀人的糾葛不會很快了結,眼下只是剛剛開始。」

「言之有理!」福康安大聲叫好,當眾人的目光重親落到他身上時,又趾高氣揚地說道:「偶有小勝便沾沾自喜,未免自欺欺人了。要想讓廓爾喀人徹底臣服,沒有大軍壓境是不行的,阿大人說呢?」

福康安的用意舉座皆知,無非是說真正的平定后藏,制服廓爾喀人,還得他親自率大軍出征。

「福大人說的是。」阿貴笑眯眯地點點頭,望着這個自己往籠子裏鑽的傻小子,心裏有說不出的得意。「鄂輝成德一勇之夫,處置小亂尚可,但遇到這樣的大變就手足無措嘍,福大人乃我朝帥才,有福大人親自督陣,后藏必定安然。」

「是呀,福大人數次出征,每每都是載譽而歸。」

「有福大人在,我等可以高枕無憂嘍。」

「??」

其他的大臣一見阿貴轉變態度,雖然迷惑不解,但只好擠出笑臉,你一言他一語,吹捧起來。

阿貴轉眼瞅了瞅若有所思的巴特爾,堆出核桃皮般的笑臉,有意提高嗓音說道:「其實,由巴大人領兵出征也未嘗不可,或許獲勝得更快一些。諸位都清楚,巴大人是我朝名將,足智多謀且勇猛善戰,索倫兵吃苦耐勞,長勝不敗。數十年來,有哪一場硬仗沒有索倫兵參加呢?僅台島之戰,偷襲鹿耳門,夜奔雲林,率先馳騁於諸羅城下,殺死庄大田,擒獲林爽文,不都是索倫兵所為么?試問朝野上下,有誰不說巴大人是當之無愧的將帥之才,掛帥出征有何不可呢?」

「好,阿大人所言真是絕妙之極。」

「巴大人當然可以督師。」

「??」

就象事先約好的一樣,阿貴的話音剛落,又有一幫大臣喝起彩來,其聲之高,吐字之真,情貌之誠,反倒壓倒了對福康安的喝彩聲。巴特爾觀望這場景,心裏少有地暖乎乎地,但他的目光與福康安相撞時,幾乎磨擦出火星。那分明是猜疑、震驚和忌妒的火舌,讓他完全感覺到了炙人的灼熱。一驚之下,慌忙低下了頭,額頭上沁出了汗水。

他感到不妙,阿貴果然厲害,用意極其險惡,那些對自已的讚譽之言無疑是刺向福康安的寶劍,足以使福康安的虛榮心被嫉妒之火點燃,由此構築起兩人之間一道無形的鴻溝。他悄悄打了個冷戰,覺出自巳現在正處於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中,要設法擺脫,逃離眼下可怕的陷阱。他來不及多想,笑吟吟地開口道:「阿大人的褒獎之詞,敝人可是萬萬不敢當。巴某與索倫將士奮勇殺敵乃是為臣和子民份內的事情,不值得炫耀。至於這多年來在沙場上偶得寸功,也是仰仗督師和大將軍的指揮有方,巴某乃一介武夫,善於沙場上爭雄鬥狠不假,只知唯君命是從,視將令為巳任,不敢有半點疏忽。在福大人面前,阿大人如此之說怕是別有用意吧?」

「這??巴大人怕是心口不一吧?哈??」阿貴幹笑幾聲,再次領略了巴特爾的精明。

「何以見得?」巴特爾心裏恨得鼓鼓的。

「巴大人不是久居人下的人吧?」

「巴某也絕非貪利忘義的小人!」

巴特爾講這話一是給福康安聽,二是暗示阿貴不要太絕情,自已現在依靠福康安並非是執意和他作對。

福康安的氣色漸緩,阿貴的表情不置可否,他心裏卻得意著哩。他滿以為鄂輝等人只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一切就會異常順利,可他哪裏會想到從巴忠開始,到鄂輝他們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

后藏的局勢急劇惡化。

廓爾喀的兵馬從聶拉木長驅直入,攻佔濟隆、絨轄等地,鄂輝的兵馬全線潰退,成德一看不妙,忙移班禪活佛於前藏,並緊急上摺奏請移**活佛於西寧。

不久,廓兵再次擊敗清軍和藏兵,殺進並掠劫了札什倫布寺,掠去寺中無數金銀珠寶,金塔頂、金冊印。全藏頓時大震,**斑禪兩位活佛飛章告急。

鄂輝和成德的兵馬加上藏兵也有萬餘人,青海與四川的土司也率領藏兵赴藏增援,遺憾的是做為主力的清軍喪失了戰鬥力。大多數將士連喘氣都困難,戰馬根本跑不過高原的馬,要不是有幾千本地的藏兵死頂,恐怕要丟掉全藏。

「***,我等出兵過於魯莽,早知這樣,不如抽調善於爬山的川兵和青海騎兵。」鄂輝懊悔道。

「巴忠小兒着實可恨,他竟然不說實話。」成德剛剛刑訊幾個被俘的廓爾喀兵,得知巴忠在談判時曾許諾賠嘗對方黃金五千兩,現在時限己到,所以廓爾喀人怒極兵。

鄂輝一聽氣得哇哇大叫:「這奸賊不但騙了你我,連阿大人也蒙在鼓裏,自已卻去做了京官。不行,立即上書朝廷。」

「不急不急。」成德眼晴轉了轉,說:「可以給兵部行文,但不宜提起巴忠賂和之事,只能密報阿大人,請他拿主意。別忘了,巴忠知之甚多,別讓他狗急跳牆,壞了大事。」

聽成德這麼一說,鄂輝想想也對。凡大事應由阿貴拿主意,此時巴忠就在京師,如何處置巴忠讓他看着辦吧。兩人商量了半天,由成德寫了兩份摺子,以八百里加緊的形式出。

京師里,也急壞了阿貴。他前些日子才從禦敵有功,調回京師任理藩院侍郎的巴忠詳細講過,與廓爾喀調停時,曾答應給廓爾喀人黃金五千兩。但**斑禪兩位活佛死活不肯,所以一拖再拖,終干惹怒了廓爾喀人,起兵伐之。

**飛章告急,那就是捅到了天上,皇上差不多知道了底細,如果真的動起怒來,自己保薦的巴忠競惹出這樣的事端??他急得兩眼直冒金星,肝火上升,眼絲通紅。怎麼辦,自己最少也有舉賢不當、昏饋無能之罪呀!一陣抓耳撓腮之後,那對昏黃的眼殊停止了轉動,盯着一個方向——熱河。他咬了咬稀鬆的黃牙,對,只能這麼辦。狠狠心對家人喝道:「筆墨侍侯。」

他站在書案前,稍稍斟酌了一下,便行雲流水般地奮筆疾書起來,給隨同皇上扈駕熱河避暑山莊的巴忠寫密信。他先是講明西藏局勢的嚴重,又說到巴忠私自同廓爾喀人議和是欺君大罪,更嚴重的是許偌五千兩黃金有辱國體,人神共憤,兩名活佛不依不饒,直接上書皇上。最後大罵他糊塗,如不以死謝罪,則會禍連九族等等。

他決意耒一個金蟬脫殼,逼死巴忠,保住自己和鄂輝、成德,現在只能舍卒保帥了。

事情確實象他估計的那樣,在熱河的巴忠,見了阿貴的密信之後,嚇得肝膽欲裂。東窗事,來的如此之快,連恩師都毫無辦法,還有什麼希望呢?思前想後,他喝了個酩酊大醉,破口大罵鄂輝成德無能,連幾十日都挺不住,如果能堅持到福康安大軍進藏,還不是一了百了?

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折騰了半夜,聽到侍衛的腳步時,把腳一跺,縱身躍入一口深井之中。

憤怒己極的乾隆皇帝,哪裏還有心思遊山玩水,怒氣沖沖地啟駕回京。

「阿貴。」乾隆皇帝看來是真的著了急,剛剛進入宮中,**還沒坐穩,就派人召來一斑重臣。

「臣——在。」阿貴儘管老練,可今日心中有鬼,不由得戰戰兢兢的。慶幸的是得到了密報,己知巴忠畏罪身亡,心裏還是輕鬆不少,並且準備好了一套措辭。

「知道朕為什麼召你嗎?」乾隆皇帝口氣異常凌厲,所有的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出。

「臣想一定是后藏軍務之事吧?」阿貴不愧為老臣,話語不多且謹慎,他不知道皇上都知道了些什麼,知道了多少,在摸皇上的底兒。

「廓兵大舉進犯,所為何故?」

一聽這話,阿貴心知皇上對自巳疑心頗重,小心翼翼地說:「臣只聽說廓爾喀人以商稅增加,食鹽糅土為詞。」

乾隆皇帝詫異地瞟了瞟滴水不露的阿貴,心裏嘀咕起來,看來這個老臣也被巴忠蒙在鼓裏,歲月不饒人那,這個一向精明過人的重臣也開始糊塗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此人的心機深得令人可怕了。「哼,那是不足為道的託辭,巴忠該死,膽敢背着朕與廓爾喀人講和,還慌報戰功。」

「皇上,臣——」阿貴剛要自責,就被皇上擺手止住。

「廓兵大舉入境,就是為索賄而來,鄂輝成德無能,一觸即潰,丟了整個后藏,有辱天威。」乾隆皇帝越說越氣,所有的大臣極少見過皇上這麼大的火,誰都不敢吭聲,只管低頭盯着地面。

福康安大慨看出這是個攻擊阿貴的好機會,晃了晃腦袋剛要開口,站在身旁的巴特爾悄悄扯了下他的袍角,他才愣了一下安靜下來。

「巴忠與廓爾喀人議和之事,鄂輝與成德為何不報?」乾隆皇帝責問阿貴。

「回皇上,與廓爾喀人議和,都是巴忠私下裏一人操辦的,鄂輝與成德只是料理軍務,所以不知。」

「嗯。」乾隆皇帝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巴忠當時是駐藏大臣,鄂輝和成德只是統兵將領。但他還是陰沉着臉問:「他們二人是統兵將領,禦敵不利,難道沒罪嗎?」

「皇上,臣??也自知有罪。」阿貴深知不能事事辨解,引起皇上更大的猜疑,皇上不就是藉此事找自己的毛病嗎,乾脆,自己主動領罪。不設防也許就是最好的防範。不就是錯用了巴忠了嗎,這有什麼,皇上用錯的人多去了,還差我這一個嗎?至於鄂輝成德打敗了仗更沒什麼,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打敗了還不是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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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倫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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