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容月貌
死一般的寧靜，只有光禿禿的樹枝在夜風中嘯嘯作響。良久，轎子的帘子掀開了一條小縫，二阿哥的頭探了進來，他眼神複雜的看著我，很快伸出手在我身上擊了兩下，隨後慢慢直起身掀開帘子，淡淡道：「蘭兒，出來吧。」
我扭了扭脖子，可以動了，伸伸僵硬的腿我走出轎子。
「喲，蘭兒可真是越來越美了呀，真難怪哦！呵呵……」盈妃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掩著嘴誇張的笑得花枝亂顫。她身後是一隊整齊的侍衛，帶頭的那個黑高個子就是沈相的兒子，他還是那幅輕蔑中帶著不屑的樣子看著我。
不待我行禮，二阿哥便一甩袖子淡淡道：「去清龍宮。」說著拽著我的胳膊帶頭向前走去。
我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聽著後面嘰嘰喳喳的人聲我冷冷道：「二阿哥請注意你的身份！」
「就是要讓她們看清楚了。」如刀削出來的字從二阿哥緊抿的嘴唇里迸出來，冷酷堅毅的側臉在晃悠的燈火中是那樣絕美，他是想要告訴他們我是他的人，不允許任何人再來傷害我嗎？我不再掙扎，心裡卻湧起一種莫明其妙的傷感，這種堅決如果只是單純的想保護我，如果沒有利益與權勢的計較……
清龍宮的門口二阿哥鬆開了手，老公公領我們進了皇帝的寢宮。
金黃色金絲龍紋床幔，金黃色龍紋流蘇，金黃色祥龍被，一片尊貴祥和的金黃色里卻是一個臉色蒼白滿頭白半閉著眼的老人。
「父皇吉祥，母后吉祥！」二阿哥跪下請安。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我回過神來也趕緊跪下機械的跟著二阿哥說著。
「起吧！」有氣無力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我隨著二阿哥一起站起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豪情霸氣、鐵馬金戈地男人。現在也只是一個須蒼蒼地老人。
「蘭兒來了。咳。咳。」有氣無力地聲音夾雜著劇烈地咳嗽聲驚醒了還站在原地地我。
我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這幾聲咳嗽讓我地心揪了起來。他也只是一個可憐地老人。
「皇上。皇上。二阿哥和蘭兒他們倆……」盈妃氣急敗壞地聲音隨著凌亂地腳步聲傳了進來。
「大膽盈妃。誰允許你在清龍宮喧嘩！」皇后厲聲喝道。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盈妃斜視著我不情願地請著安。
「都起吧！」皇帝軟綿綿聲音里似乎透著一絲無奈。
「皇上……」盈妃還想說什麼，皇帝卻揮手制止了她。
他目光轉向我，那樣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蘭兒，咳，咳，你是第一個將朕的心聲唱出來的人，朕欣賞你的勇氣和聰慧，但是，咳，咳，清月國的江山需要的是和諧和團結，希望你能明白。」皇帝輕喘著，斷斷續續的說著。
我輕輕一笑，是的，我明白，他何等精明，和諧、團結，清月國未來的主心骨絕不能因為我而生摩擦，哪怕一丁點。
他費力的扯著嘴角點點頭，眼神轉向一側：「皇后，蘭兒就有勞你找門好親家了。」
皇后輕聲應著是。
他又回過頭來對寢宮的眾人道：「皇后留下，你們都回吧。」
盈妃不服氣的跺著腳告退了，我行完禮也轉身準備走，轉眼瞥見臉色鐵青的二阿哥，低眼下去卻看到長長的宮袖下皇后緊緊拽著二阿哥握緊拳頭的手。我無心理會，默默的向外走，二阿哥啊，你也想學羽嗎？呵呵，我王語彤在你心中分量好像還不輕啊。王語彤啊王語彤，即使你現在花容月貌，即使你現在千般寵愛，你卻依然只能由別人掌控你的命運……
「喲，蘭兒有沒有看好的青年才俊啊，不然本妃幫你介紹個如何？」盈妃嫵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側過頭一看，盈妃扭著腰枝從廊柱邊走過來，臉上堆著笑眼裡卻寫滿鄙夷，第一次見面她雖說對我不熱絡，但至少不像現在這樣近乎憎惡。
她是羽的母親，我嘴角稍稍上揚，淡淡道：「不勞盈妃費心了，蘭兒告退。」
提起裙角走下台階，盈妃的話卻不依然不咸不淡的傳進耳朵里：「唉，再美也沒用啊，做不了三王妃，就想做二王妃，現在呀，是什麼妃都做不了啰！」
「盈妃！」憤怒的輕喝聲傳來，是二阿哥的聲音。
「本來就是嘛，做了將軍府的義女就以為可以穩做王妃了，誰知皇上卻解了她的婚約，唉，人算不如天算啊！呵呵。」盈妃的笑聲隨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卻愣在那裡挪不開步子，腦子裡一直盤旋著盈妃剛才的話「皇上解了她的婚約」，我什麼時候訂了婚約嗎？
二阿哥慢慢的走到我身側，我漠然的凝視著遠處漆黑的夜空，淡淡的問：「皇上解了我的婚約是什麼意思？」
「先皇和李將軍、沈相的祖父當年浴血拚殺才讓清月國從一個受人欺負的小國擴展到今天遼闊的疆土，當年他們訂下了一個約定，後輩之中只要有女兒的必嫁我清月國皇室，以示世代交好，除非特殊原因皇室解除此約。」二阿哥淡淡的說著。
我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將軍認義女必須上書皇上，為什麼義女宴要請三位阿哥做貴客，是讓他們三個來相親吧，呵呵，我心裡冷笑，我還以為做了將軍的義女就可以安穩的做個米蟲，原來一開始命運就由不得我了，也許將軍他是為我好，但是我始終接受不了這種按自己的意願安排別人命運的做法。將軍府，我曾經那麼希望回去，現在，卻覺得其實哪裡都一樣。
「二阿哥留步！」老公公急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二阿哥，皇上請您進去！您快請！」老公公氣喘吁吁的在一旁催著。
二阿哥靜佇在我身側，輕嘆一聲，在老公公的催促聲中轉身而去。
我冷笑著走向冰冷的黑暗。
麻木的回到凝梅宮時，腳已經拖也拖不動了，癱軟的坐在院子里，再也不想動。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找不到路，我想質問，我想納喊，這是個什麼世界？！這是些什麼理不清看不透的因因果果？！這關我什麼事，為什麼要把我攪和進來？！因為這張臉嗎？！這張楚楚可憐的臉，這張塵脫俗的臉，這張美麗又倔強的臉，她騙過了將軍，她迷惑了三阿哥，她勾引了二阿哥，都是這張臉！
手慢慢的撫上冰冷的臉龐，細膩如凝脂，這種美好偏偏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罪惡！我抓起院里折落的梅枝，慢慢的靠近這個花容月貌的臉龐，就一下，我就自由了，沒有人再去注意一個醜女。梅枝冰冷的觸感清晰的傳送到每根神經，閉上眼睛，一行清淚無聲滑落，一咬牙，手使勁用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