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情

戲台搭建在御花園寬闊的華清池露台上，紅紅的兩串燈籠高高的掛在戲台兩側的柱子上，戲台亮如白晝，華清池這邊是兩個相隔幾步遠的看台，也早布置好了桌椅，瓜果點心整齊的擺放在上面，男人和女眷們各坐一邊。戲開鑼了，台上依依呀呀開始唱，百官們的叫好聲也跟著此起彼伏，我從小對戲就不感冒，也聽不懂，傻傻坐在那裡還得擺出一幅大家閨秀的樣子，太累也實在無聊，就想隨便找個地先歇會去。我拉了拉夫人的袖子，指了指後面，夫人以為我要去方便，便點了點頭。小紅桃一臉陶醉的看著戲，我搖搖頭，也沒叫她，一個人悄悄退了出來。

走在御花園整齊的青石板地上，呼吸著冬夜裡沁涼的空氣，冷冽的風吹在臉上，人頓時清醒了很多。今天的這歌以及皇后反常的留我在宮中，這些種種誰也無法預知是福還是禍。在這個暗流洶湧的宮廷，真不該太招搖的，心裡早就告誡過自己凡事要低調，卻又一次又一次的逞一時之快，我被自己的不冷靜弄得心煩氣燥。

一陣幽香飄過來，香味可以舒緩神經，我順著清香往前走。是一片梅花林！想不到這種滿了珍花異草的御花園，居然還有這麼一大片梅花樹！我往前跑了幾步。這裡株株梅花樹都用雕琢精美的漢白玉護欄圍護著，枝杈也修剪得整整齊齊，地下零星的散落著幾片花瓣，看來是經常有人打掃。能在御花園種上這麼一大片梅花樹的除了皇上，就是得寵的宮妃了，不管是誰，單從這精心護理的程度來看，這主人想必是極愛這片梅林的。我想起了將軍府的梅園，一樣開得絢麗的花，生長在這裝飾華麗的御花園，卻總覺得少了那份與生俱來的自然、靈逸，少了那種觸動心靈的美，只成了一種時令的觀賞花，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再高雅的東西，參入了太多的人為因素，脫離了本質，那也就只是一種空洞的表面現象而已了。

我不想進去了，正想離開。

「蘭兒。」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我立刻回頭，羽就站在梅林邊上，熟悉的暖暖的氣息，我煩燥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我微笑的看著他，他快步朝我走過來，在我面前停下，仔細的看著我，漆黑的眸子就像深不見底的潭水泛起一陣漣漪，「蘭兒，怎麼就一個人走了呢，一轉眼就看不到你了。」

「戲，我聽不懂，坐著也無聊。」我不好意的摸摸頭。

「蘭兒，不管生什麼事，都不要怕，有我在，知道嗎？」他堅定的眼神那麼肯定地望著我，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握得那麼緊，握得我的手火辣辣的疼。

我迷茫了，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有我在，不要怕。我的心痛了一下，想要流淚。沁涼的夜風吹亂了我的頭，吹散了我的思緒，朋友，只能是朋友，太多太多的感動，我幾乎迷失了自己。我不著痕迹的抽出手：「風吹亂了我的頭。」我伸手理了理散落的絲，他眼睛里閃過一絲落寞，垂下了手。馬上，他又溫和的笑了下，說：「蘭兒，夜風涼，我們去那邊的亭子里坐吧。」我笑著點頭。

我們坐梅林旁邊的亭子里，靜靜的聽著風吹落花瓣的聲音。

「蘭兒，剛才看不到你，還擔心你有什麼事呢，找到你才放心了！」羽帶著笑輕快的說。

「呵呵，哪會有什麼事，我可是皇后要留下來的貴客哦。」看到羽輕快的笑，我也放鬆了。

「皇后。」他眼中地冰冷一閃而逝。臉上地笑又輕快起來。「蘭兒。我住在軒雲宮。有事就派個人過去找我。」

「嗯。好。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地軒雲宮玩呢？」雖然有點好奇。但古代宮廷好像還挺避諱這些男女之間地事。

「好啊。只要你想。我就去接你。」他寵溺地笑著。

輕風送來陣陣梅香。夜裡地風似乎也不太冷了。

「將軍府地梅園也有這麼一大片梅林呢！」我看著眼前地梅林說。

他沒出聲。我自顧自說著：「將軍府地梅園美得像世外桃源。將軍因深愛著夫人。為夫人種上了一片寫滿愛地梅林。因為這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地愛。那片梅林才有了靈性。才美得觸動心靈。」

「執子這手，與子偕老，蘭兒，這也是你所嚮往的嗎？」他看著我，幽幽的說。

「如果有一個人肯握著我的手，陪我走過陰天和艷陽天，陪我一起看日出日落，然後握著我的手一起慢慢變老，這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這是我的心聲，也是我前世和今生都在尋覓的幸福。

「蘭兒，只要你願意……」

「但是沒關係啦，有你這個朋友在我身邊，我也此生無憾了。」我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我害怕。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接納。我喜歡他的溫暖，但我害怕愛，他天生不是平凡的人，他的人生也註定不會平凡，我只會成為他眾多妻妾中的一個，即使是他唯一的愛人，這種愛情也會有負擔，也會有責任和無奈，愛得深痛得更深，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再用死再來證明。只有朋友，除非背叛，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分開的，我只想自私的留住那一輩子的溫暖。

他沒說話，靜靜的看著我。

「這片梅林的主人是誰呢？照料得還挺仔細的。」氣氛有點太安靜了，我想找個別的話題。

「是皇后。」他淡淡的開口。

「皇后？」雖然不太意外，但還是大吃一驚，像她那麼冷漠的人，居然還會這麼用心的照料這些梅樹？

「這裡的梅花絕對不會有將軍府的好看，就算她照料的再精心！」他嘴角輕輕上扯，眼裡露出一抹嘲諷，冷冷的堅定的說。

我一愣，他不喜歡皇后，甚至還有一絲恨吧。究竟與皇後有著怎樣的過往，讓他這樣溫文爾雅的人即使在談及此人時都會有恨？這是我不熟悉的他，有著清冷，有著倔強，看得我心疼，我不喜歡。我本想轉移話題，無奈又陷入了一個更深沉的話題，今天好像不適合說話，說什麼錯什麼。

我站起來，故作輕鬆的笑著說：「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了，不然夫人找不著我也該急了，呵呵。」

「好，我送你。」他輕輕點點頭，柔聲道。

我們並肩走在梅林旁的小道上，就要走過梅林時，他突然停住了，我一愣，抬頭看他，他目光淡淡的望著梅林，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冰山美男！此刻他正面向我們站在梅樹底下，樹枝投下的陰影擋住了他半張臉，只看到他微微向下的嘴角。

「二哥。」羽淡淡的開口。

「嗯。」半響，冰山美男冷冷的應了聲，轉身向梅林深處走去。

這個男人，每次見他都是在梅花樹下，難道他和他母親一樣都那麼偏愛梅花嗎？真不愧是母子啊，就連眼神也都是一樣的冷冽。

「二阿哥他，一直都這麼冷冰冰的嗎？」我看著那個孤高的背影，問道。

……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羽沒有回答，脫下外衣披在我肩上，拉著我向外走去。